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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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做什么?……” 朝露未來得及開口,只見其中一名侍女用二指精準地卡了她的喉嚨,她便被迫從腹中嘔些水來。 侍女朝她屈身道: “姑娘誤飲了斷魂酒,此毒無藥可解。方才以催吐之法逼出些毒來,多有冒犯,還請恕罪?!?/br> 朝露手撐在地,想起方才昭月以洛梟畫像為誘,軟硬兼施要她飲下的一口酒。她入口之時不覺有異,不由喃喃道: “斷魂酒?” 侍女道: “斷魂酒乃高昌秘法,與普通酒水無異,飲后之人即刻肝腸寸斷而死,因此謂之斷魂。姑娘所飲不多,還有一年轉圜之機?!?/br> 朝露怔了一怔,冷笑道: “按你的意思,我只有一年可活了?” 她并不覺得身體虛弱,絲毫不信如此荒謬之言。 侍女不置可否,微微頷首,不再言語。 一旁靜立良久的男人側過身來,玄黑的斗篷像是一道陰影,毫無活氣。他示意手下打開了牢門,緩緩開口道: “閣下,請?!?/br> 聲音雖低啞,卻自有一股迫人的力道,散發著一股指揮千軍萬馬的威儀。 這是要放她走了。朝露瞥見他衣袍上文殊蘭的暗紋,猜測他應是高昌王室的人。 這幾人形容古怪,所言更是古怪,朝露對他們所言將信將疑,此刻遲疑幾息,迅速邁開步子。 行至囚門前,她轉身望著那人的側影,道: “你們不是懷疑我是細作嗎? “你不會是細作。莫要再停留?!蹦腥寺暽远?,從容不迫。說完又是一陣壓低的咳嗽。 “北匈來襲,高昌危急。我的朋友都在為高昌而戰……”朝露想起空劫和戾英,在石階上慢下了腳步。她忽然消失,會引得他們擔心。 聞言,那人朝她回過身來,風帽落下的陰影投在他瘦削凸出的下頷線。 “閣下為高昌出生入死,高昌卻有愧于閣下。恩怨種種,只能待來世再了結?!?/br> 他似是嘆了一口氣,帽檐被吹得微微揚起,露出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半凹陷的眼窩。 “高昌已無可救藥。你且回烏茲去,不要再回來?!?/br> 那人帶來的精兵簇擁著朝露,帶她朝牢獄門外走去。她能感到他和他的人都沒有惡意。 朝露走出牢門口,她從烏茲帶來的一小隊精銳早已等候在外。 她離開前,倏然回身,又朝那人望了一眼。 底下的男人正抬手抵著唇口,還在劇烈地咳嗽。身形顫動間,他頭上的風帽抖落,露出烏黑鬢邊的幾縷銀絲。 他似有所感,極為敏銳地注意到她無聲的注視,微微抬頭,鋒銳的眸光很快掃過來。 四目相對了一瞬又錯開。朝露一震。 好熟悉的一雙鳳眸。 洛朝露未來及細思回憶,身后的精兵很快護著她走向早已備好的馬匹。 電閃雷鳴,傾盆大雨之下,那一隊護送她的高昌精兵態度強硬,幾乎是不容拒絕地逼她出城。 每每朝露想要停下,便會被勒令繼續上路: “將軍有令,你必須即刻離開!休要停留!” 眾人帶著她自王宮中一條山林密道離開了高昌。一刻也沒有讓她再回頭。 …… 地牢里,男人重新攏上了風帽,斂衽緩步走上石階。 他脊背微弓,走的極慢。身后的親衛默默跟著,面露難色,終是忍不住低聲道: “為何要放這條大魚走?國主若是知道了……” 男人瞇起眼,黯淡的眸光映著茫茫的雨簾,浩大的高昌王城隱沒其中,輪廓難辨。 “她和高昌淵源頗深。同族血脈,怎該任由阿月如此胡來……事已至此,何必再牽連她一個無辜之人……” 他似是疲累至極,又似云淡風輕地道: “況且,我不想見阿月一錯再錯。她,不過只是個小姑娘而已。為了我,為了高昌,滿手血腥,造業無數……” “今夜之后,這一切就該終結了?!?/br> 他轉動著拇指上的雪玉扳指,蒼白宛若凝固的面容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 似是釋懷的笑意,又似凌厲的恨意。 “早該終結了……” 他喃喃道。 親衛搖頭嘆氣,目露沉痛,見他已走入雨中,慌忙上前為他披上厚重的雨披斗篷,生恐他又淋到了雨,傷了病體。 男人擺擺手,示意無妨。 在雨中最后暢快一回,他覺得很自在。已是經年從未有過的自在。 他發顫的身體極力壓抑著喉中的血腥痰氣,大步朝王宮走去。形銷骨立,神姿決然。 才剛剛踏入大殿的玉階,卻見本是歌舞升平的宴席寂靜無聲。 一抬眼,望見一名親衛連滾帶爬地朝他疾奔而來,脖頸處鮮血直流,澎涌而出的血珠蜿蜒成流,轉瞬被大雨沖散在階前。 “沒有布防圖,是,是陷阱……” 話音未落,那親衛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男人低垂著頭,面容盡數掩在風帽之中,身間的大氅狂亂地飛涌。毫不遲疑的腳步踏入混著雨水的血泊,掠過滾落的尸體。 望見殿前那道玉白的身影,男人腳步一頓,寬大的風帽之下,目光驟冷,唇角勾起: “原來是請君入甕,佛子真是好計謀?!?/br> 須臾間,瘦如枯骨的手臂已熟練地將尸體腰際的長刀拔出鞘。隨著他沉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上玉階,顫顫巍巍的刀尖在文殊蘭的玉磚上劃出凄厲刺目的尖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