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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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法師教得好?!背豆创揭恍?。 那夜,她的血書上寫了這六個字交給小宮女,意在逼迫國師放她三哥一條生路。 史書上說,敵國破,謀臣亡。國師在朝中勢大,李曜身為帝王不會不忌憚。 若是北匈盡滅,一把好刀再無用武之地,他的退路,便不在他掌握之中。 他放了洛梟,是縱虎歸山,亦是為自己續命。 這個道理,淺薄如她都明白,他又豈會不知。 這一劫,他替她平反,暗自救她,不僅雪中送炭,也從未像李曜那般懷疑過她。 她卻終是算計到了他的身上。 朝露不由望向眼前身姿挺拔的僧人。 數月未見,他的下顎清瘦不少,唯有兇厲的面疤猶在,眉眼不改的鋒利。 寬大的袈裟盡數掩住了他的右臂,微風吹起袍袖,卻隱隱可見腕間雪白的繃帶還在溢血。 “法師,你的手?”她問道。 “無礙?!彼魇执剐?,將傷臂掩去。 見他張弛有度,聲色冷淡,朝露倏然笑了笑,湊近他一步,翩躚的裙裾拂過他的袈裟,問道: “法師,你幫我三哥,只是因為要固權么?” 僧人回身,微微偏過頭來,沉靜而幽遠的黑眸映出她明媚的倒影。 他沉默良久,清朗的聲音沒入落花中: “是因為一位故人?!?/br> 朝露微微一怔,恍惚看到他冷漠的眸中隱有一絲她從未見過的柔情。 她未來得及再細問,那道玉白身姿已然飄遠。 后來她才知道,國師臂上之傷,乃是北匈利箭所致。他此戰得勝后,繼續深入腹地追擊敵軍,卻無功而返,且身負重傷。 因為李曜下了一道密令,勒令他作為謀臣和武將鄒云派兵追殺逃亡的洛梟,必要取其首級。 一直以來,李曜不僅對北匈人恨之入骨,亦將有一半北匈血統的洛梟視作心腹大患。 …… 今生,峽口的風凜冽如刀刻,一寸一寸將她最后殘存的希冀迎面澆滅了。 無論如何,這一世,李曜對北匈、對洛梟的殺心不會減。他才不會那么好心將她三哥的消息告之她,只會殺之而后快。 如此思定后,洛朝露轉過身,面對李曜,她的神色異常的平靜。 俄而,她徑直走了過去。 李曜見她朝自己走來,薄唇難以抑制地微微勾起。 下一瞬,朝露猛地一俯身,快步上前撈起尸體上一把散落在地的弓箭,飛速張弓搭箭,瞄準了正中的李曜。 眼見著男人的神色從志在必得漸漸轉為怔忪,還有幾分難以言喻的錯愕。 她的手指一松,一支飛箭離弦而去。 銀光撕裂了今生的夜空,軌跡與前世雪夜刺中她的那一支仿佛能重合在一道。 前世一箭之仇,她沒有忘。她要殺她之人血債血償。 一箭既出,朝露審時度勢,未作停留,干凈利落地拋下弓箭,往身后等了她許久的男人跑去。 她一下子撲進他寬大的袈裟之中,貪婪地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檀香。 “為何以身犯險?”他的聲音如水潺潺,溫柔地傳至耳中。 她揚起臉,仰望著他,逼著自己大滴大滴地落淚,扯動著他的袍袖,哽咽道: “襄哥哥,就是這些梁人,他們放火燒山,我三哥被他們害死了……” 洛襄沒有說話,伸出了手,指尖還未覆上了她的面靨,便收攏在袖中,最后只用袖口輕輕拂去她面上混著血漬的淚痕。 雨已停歇了,大風揚起沙塵,天色依舊昏沉黑暗。 李曜被眼疾手快的親衛撲倒在泥地,飛箭如流,在他身側遽然而過。 射箭之人箭術之準,發力之狠,哪怕只擦著他的大臂,那傷口已深深劃破皮rou。 再抬頭,少女翩然的身姿向斜坡上那道玉白之色奔去,最后與那道身影交融在一起。 她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仿佛對那個人,她是求之不得。 而方才她假意流露的脈脈溫情,是對他的戲弄,亦是對他的報復。 李曜一把掀開保護他的親衛,正要起身窮追,忽聞耳邊一陣轟鳴。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看到的竟是數千僧兵空弦發箭示警,一時間鋪天蓋地,竟如雷聲隆隆,潮涌滾滾,震天動地,生生將他的軍隊逼退了近百步。 他掃視一眼,便已知曉,自己此時兵力已被暗箭消耗過半,不敵這些戰力遠勝于他的佛門僧兵。 即便屈辱,但他除了退卻,并無他法。 “我們走?!崩铌鬃髁艘粋€撤退的手勢,親衛簇擁著他上馬離去。 “且慢?!?/br> 身后又傳來一聲空弦震聲。 “此事尚未作罷。閣下既知曉三王子洛梟的下落,還請告知?!?/br> 李曜皺眉回頭,卻見佛子立在高坡之上,意態舒展,凜凜如風,山岳雪峰一般不可撼動,目中如有神光湛然。 而他底下的僧兵已揚起弓箭,對準梁軍,蓄勢待發。 這是不肯讓他走了。 李曜冷笑道: “若我不說呢?佛子是要為了他一個與佛門無關的俗人,對我動武?乃至以整個佛門對抗我大梁?” 洛襄氣度如山如海,從容不迫,道: “一個時辰前,就在此地,三王子殿下已皈依佛門,受我佛門庇佑。閣下放火燒山,殺害我佛門中人,便是對我佛門不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