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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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虛烏有之事,只要有人,有利益在,便可以吹得天花亂墜,以假亂真。 可她只要一想起前世,滿腔的怨恨便止不住地翻涌而上。那劉起章本就害過她,根本死不足惜,她也不算錯殺。就算殺了他,也不足以泄她心頭之恨。 這樣陰毒的心思,她自然不會在洛襄面前表露出來,只小聲爭辯道: “殺都殺了,你難道還要我以命抵命不成?!?/br> 語罷她抬頭,卻見他已轉身行至內殿,跪在一座佛龕前的蒲團上,開始默念她聽不懂的經文。 她跟了過去,盤腿坐在離他不遠的另一個蒲團上,手肘支起,托腮笑問道: “哥哥,你今日念什么經?” “《涅槃》,《度亡》二經?!彼?。 朝露忍住笑,唇角微微勾起。 他以為她不通佛理不懂經文,其實這兩篇經文她知道的,都是佛家超度死者往生之經,有隔絕鬼氣,平息冤怨之用。 洛襄雖一面語氣不善地斥責她犯下殺孽,一面卻默默為她犯下的殺業誦經超度。 今生歸來,之前未曾留意之事,開始變得有幾分微妙。 “襄哥哥?!彼鐝那澳前銌舅?。 洛襄淡淡回道: “我不是你兄長。女施主不可如此喚我?!?/br> 朝露微微一怔。 佛子不會眷戀此等虛無的俗名,王子的頭銜說拋就拋下,并未與洛須靡辯駁??伤藭r卻心存惋惜,她與他最后一點的關聯,就這樣斷了。 若是前世,她才不稀罕,可今生歸來,她偏要與他攀上關系,勉強親近一些。 她把頭一揚,笑道道: “我記得佛經上有一句,世尊曰:‘雖睹女人,長者如母,中者如姊,少者如妹、如子、如女’。襄哥哥,依世尊所言,你視我為meimei,而非女色。你我仍是兄妹相稱,又有何不可?” 洛襄抿了抿唇,未有言語,不置可否。他閉目,口中又復誦經。 朝露凝視著他誦經時微張的唇口,忽然福至心靈,耳后浮上一抹薄紅。 前世,她與他共處一室,他也是誦念不斷,令她厭煩,只覺耳邊如蚊蟲嗡嗡,又似金鐘長鳴。 那一日,洛須靡又逼迫于她,洛襄不肯就范,只默聲誦經。 她一時間心浮氣躁,捂了捂耳,念叨: “別念了,別念了……”語罷,她干脆俯下身,以舌尖撬開他緊抿的唇,封住了他的滿口佛經。 嬌軟對上僵硬,熱烈對上生冷,反復扭轉碾磨。 第一次,雖是探索得生澀,卻讓她生出不一般的感受來。 可眼見他紋絲不動,唇齒如頑石般冷酷,她心中頓生出三分憤恨,三分悲哀,還有三分不甘,最后一狠心,她不講道理地咬破了他不通情欲的唇瓣。 她放開他的時候,望著他血浸染的通紅的唇,還有顫抖的手,心中不由大快。她舌尖一勾,將他溢出的幾滴血珠盡數舔入口中。 腥澀中帶有一絲甘甜,回味良久。 美艷的薔薇生來帶刺,不僅扎人唇口,還要刺痛人心。 當時,她面露不屑,挑眉瞥了一眼月復下微微鼓起的那處袈裟,笑得狂妄,面刺他道: “法師,若你不是心有雜念,何須念經來助你靜心呢?” 她就是那么惡劣無恥,壞到極致的一個人,他最后放縱她的時候,想必也是后悔至極吧。 這一世的朝露聽他默聲誦經,竟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微小喜悅。只覺他所念出的經文有一種安穩的定力,令她重生歸來這顆怨氣叢生的心平靜不少。 殿內數排燭火明亮,光搖影動,落在佛子清凈無垢的面上。一股陌生的幽香鉆入心肺,朝露覺得喉嚨有幾分干澀,忽然想起些什么。 洛須靡說他在佛殿用了藥,她未有飲食,身體卻開始發燙,那這藥必定在香燭之中。 她起身,用力扯下一大片經幡甩開來,蓋在佛前的一排排燈燭上。 火光一下子被撲滅了,整個佛殿霎時被夜幕籠罩,漆黑一片。 她方才想到,洛須靡命人點在洛襄住處的蠟燭,不是一般照明的火燭,是西域出產的特殊香燭,其中所含濃烈的麝香香料,有催情之效,會讓人止不住地心生邪念。 上一世,洛襄雖意念強大,極力克制,但因此非常痛苦,她不想他再受一遍了。 外頭的月光照了進來。一輪滿月,已升至中天。 殿內寶頂重檐,雕梁攢尖。在月色下泛著冷冷的青白,像是浸在水中一般氤氳不清。 雙眼還未適應黑暗,無法視物。朝露扶著長長的佛龕,慢步走回去,一面輕聲喚道: “襄哥哥……” 她有些怕黑。 前世最后的日子她被幽禁宮中,聽候凌遲,她夜夜擔驚受怕,不燃燈燭無法入眠。 可并沒有洛襄的回聲。 殿內死寂,襯得殿外的風聲猶為凜冽,如鬼夜哭。她驚魂甫定,一身的冷汗在背上冷颼颼的,顫顫巍巍繼續朝前走去。 她微微仰頭,借著昏渺月色,可見殿后兩側布滿大小不一的佛像。 不是慈眉善目的佛陀世尊,而是一座座怒目而視的伏魔金剛,手中神兵利器仿佛正齊齊指向一處梁柱。 連嗚嗚咽咽的風聲都在此刻全然靜了下來。 頃刻之間,萬籟皆寂。 梁柱背后,一道修長的人影靜立在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