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 第75節
傅清瑜守在客房里。 奶油白色大床上,孫婉還沉沉睡著,一手拄在頸側,唇角彎著,睡得很甜美。 傅清瑜替她掖了掖被角,輕步推門出去,走到回廊接電話。 回廊鋪著土耳其黃玉大理石,流淌著蜜糖般的色澤,靠墻位置,擺著奶白色雪茄扶手椅。 她提裙坐下,漫不經心聽著齊煬的邀請。 他是代表他的父親齊邵來給她傳消息。 他說齊邵已經定好會面位置,希望她到時候可以準時到訪。 話落,他擔心牽扯什么關系似的,急匆匆掛掉電話。 聽筒傳著一陣一陣由于通話結束而產生的忙音,傅清瑜微微瞇了瞇眼睛。 這位齊董似乎很不情愿跟她沾上關系,一連幾次接觸都是他兒子齊煬代為傳達。 既然不愿意跟她沾關系,為什么又主動示好主動請她呢? 傅清瑜眸色微深,一時之間并不能縷清關系。 走廊盡頭的照燈盞盞輝映而開,是有人過來了。 傅清瑜調整一下表情,直起身,剛站起來,眼前便現出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他身上的香氣很淡,清冽而雅致,雪后松林的冷冽中又夾雜出檀香的清和。 趙孟殊站定,身姿修挺。 他微微垂眼,隨意找了個話題,“考慮得怎么樣,要不要帶阿姨去見白老先生?” 傅清瑜并不想那么早帶孫婉去見,她已經嘗過太多次失望落空的滋味,不想再次接受那種慘痛的后果。 姑且就當留下一個美好的愿景。 她說:“再等等吧,我得先去深城入職,老爺子恐怕經受不住舟車勞頓?!?/br> 趙孟殊當然有能力讓白老爺子不舟車勞頓也能安安穩穩落地深城的法子,他沒有提,他看出了傅清瑜眸中的遲疑與猶豫。 他輕易推翻做的一切籌劃,“好,就先等一等?!?/br> 傅清瑜點了下頭,轉移話題,“董事長什么時候離開西疆,如果有空,我去送一送您?!?/br> 一會兒的功夫,又叫上董事長。趙孟殊斂眸,平靜道:“明天下午?!?/br> “這么著急?” 趙孟殊淡淡道:“后天是我舅母的忌辰,我不能耽誤時間?!彼瓜卵劬?,凝視她,“是我食言,不能陪你去江城了?!?/br> 哪里是他食言,是他看出她現在沒有興致再去江城,所以給她一個臺階下。 即使給臺階,也是冷冰冰的,好在傅清瑜很聰慧,很能理解他的好意。 “董事長不用陪我,只讓我和mama蹭你的公務機,帶我們一起去江城就好,不用你陪?!?/br> 趙孟殊看她,“明天不是要見齊邵?” “他沒有誠意,我不見他?!备登彖宽行├涞溃骸拔覜]有心情再去赴一場鴻門宴,倒不如趁著有時間,帶母親去各地玩一玩?!?/br> “齊邵的確不是磊落君子?!壁w孟殊略思索一下,道:“京頤集團山頭林立,派系紛爭激烈,齊邵以前算是父親的人,為人處世頗有幾分父親的作風,他做過幾樁不大不小的陰損事,后來因為父親勢弱,被踢出總部,成了深城分公司的地頭蛇?!?/br> 傅清瑜微笑起來,“他不是磊落君子這件事,我一點也沒有查到,連坊間傳聞都說他是個做實事的好人,一上網,頁面都是慈善記錄?!?/br> 趙孟殊似笑非笑,“你再下一點功夫,查一查京頤集團的每一個高管?!?/br> “然后呢?!?/br> “然后——”趙孟殊慢條斯理道:“你會發現每一個高管都是慈善家?!?/br> 包括他自己,更是國內知名的大善人。 什么慈善家、環保愛好者、平權先鋒……一串一串的頭銜不要錢似的往上摞。 “如果你想了解得更深一點,我把我的信息網共享給你?!?/br> 傅清瑜仰起眼睛,眼神很冷靜,帶著既定的答案問他,“董事長,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共享你的信息網呢?” 趙孟殊微笑反問,“傅總自己覺得呢?” 傅清瑜垂下臉,沒出聲,下一秒,精巧下頜被人抬起,她被迫望向趙孟殊深邃清冷的眼神,“傅總對自己這么沒有信心嗎?” 她笑一笑,從容看向他,語調很輕,“我只是不想自作多情?!?/br> 趙孟殊收回手,淡笑,“你哪里會自作多情?你明明最知好歹?!?/br> 他目光銳利,繼續追問:“傅總覺得我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幫你?” 語調帶著不疾不徐的悠緩。 傅清瑜對待其他人從來坦然而真誠,愛就愛,不愛就是不愛,該冷淡拒絕時便冷淡拒絕從不拖泥帶水,只有面對趙孟殊時,一反常態。 心底的答案是那么明確,說出口卻顯得底氣不足。 無非是,她無法回饋他的深情,所以便虛偽當做不知道。 此時此刻,他挑破這件事,強迫她回答。 傅清瑜輕垂下臉,燈光下,只看到她柔順的發頂和玉白的耳廓,“……因為,你喜歡我?!?/br> “何止?!壁w孟殊勾唇,冷冷道:“傅清瑜,我愛你?!?/br> 傅清瑜:“……” 她詫異抬起臉,不是因為他的話語,是因為他的語氣。 他這個腔調,換成“我恨你”,也是極為合適的。 . 厚重的香檳色窗簾自動向兩側移開,陽光散漫灑進內室,鋪了層金色。 孫婉揉了揉眼睛,望見坐在床邊的婀娜身影,眼睛很亮,“熙熙!” 她很高興一睜眼就能看見熙熙。 傅清瑜笑了笑,松緩僵直的背脊,轉眸柔和說:“該吃飯了,我們起床?” “好!”孫婉重重點頭。 收拾完走到餐廳時,蔣毓和跟趙孟殊已經端坐在餐桌兩側。 一張長型的奢石餐桌,八人位次,藍寶石質地,奶油般柔和光暈下,輕閃著雅致內斂的光華。 傭人依次擺上餐品,大多合乎孫婉的口味,她眼睛亮了亮,悄悄在傅清瑜耳邊說:“我覺得這個哥哥最好!” 餐廳寂靜,只有輕微的碗筷碰撞聲。 她話音落下,餐廳的空氣都靜寂一瞬,擺盤的傭人不自覺停下動作。 蔣毓和眼底的疑惑一閃而過,轉眸看向趙孟殊。 他動作絲毫沒有停滯,依舊斯文而優雅用餐。 似乎注意到蔣毓和的打量,他不緊不慢挑了下眉梢,回她一個同樣的疑惑神色。 蔣毓和訕訕收回視線。 興許是她的錯覺。 但她明明察覺,在孫婉說出那句話時,他身上氣勢一閃而過的沉郁冰冷。 因為這一個插曲,孫婉心底沉甸甸的,沒有吃飽,到了晚上,她小心翼翼拉著傅清瑜的手,“熙熙,我想吃夜宵?!?/br> 明天就要飛江城,時間緊迫,傅清瑜便沒有跟孫婉會酒店,而是應蔣毓和邀請,留在別墅里。 傅清瑜跟孫婉住在位置最好的客房,一整層樓只有她們母女住,夜色寂靜,走廊里靜謐無聲。 “好?!备登彖げ粫芙^孫婉的任何要求。 她抬步下樓,輕輕走到廚房。 傭人都睡了,廚房燈暗著,灶臺干凈得可以反光,一眼望去,沒有任何食物。 這難不倒傅清瑜。 她打開冰箱。 闊大冰箱里,琳瑯滿目的蔬菜和水果,沒有任何垃圾食品和半成品。 可以即食既用的,她只翻到一罐果醬和一桶黃油。 她攏了攏單薄的披肩,拿著一把面條回到灶臺。 只能委屈母親吃水煮面了。 煮開水,正要下面的時候,背后傳來一道薄而淡的聲音,“只做白煮面,阿姨不見得愛吃?!?/br> 傅清瑜暫時不想搭理他,沒見過誰告白之后走得遠遠的,徒留她一個人兵荒馬亂。 她將面條徐徐倒在沸騰的水里。 十分鐘后,面對爛到可以粘牙的面條,傅清瑜有些失語。 她可以肯定,以孫婉的挑剔,絕不會吃下這碗沒有賣相的面條。 趙孟殊:“這碗面還是傅總自己留著吃,我重新給阿姨煮一碗?!?/br> 說完,他掠過傅清瑜,走到灶臺前。 傅清瑜想了想,在心底哄好自己,小步跟上,“用我幫忙嗎?” 趙孟殊沒有抬眼,淡淡道:“傅總去歇著吧?!?/br> 又是生得哪門子氣? 傅清瑜心底堵了口氣,轉身走到客廳,重重坐在沙發上。 奶白色大理石茶幾上,放著剛剛那碗她煮的軟爛的面。 她一瞥,整個人又喪氣起來。 她的廚藝確實不敢讓人恭維。 短短幾刻鐘,趙孟殊端著餐盤走過來,食物香氣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