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 第63節
趙昀和瞳孔一縮,臉上的微笑徹底消失,他微微瞇眸,“你沒有那個本事在我書房里安監控?!?/br> 傅清瑜沒有,但有一個人有。 趙昀和心底沉寂劃過一個人的名字。 ——那個孽子。 端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攥緊,指骨泛白。 他抿起唇,用喝水的動作掩蓋心慌,這時候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亮,匿名人給他發了一則短信,恰好是一段音頻,正是他在書房跟屬下談事情的錄像。 這段錄像并沒有什么珍貴的,那時候他跟屬下也沒有談什么要緊事情,但趙昀和心底止不住發寒。 這恰恰說明,剛剛傅清瑜的話是正確的,確實有人在他書房安了錄像。 他臉色微微蒼白,語氣平板,“看來我當初中毒,也少不了你的手筆?!?/br> “我對您一片真心,從沒有害過您?!备登彖膩矶际堑嗡宦?,永遠不會把心底的惡意傾瀉。 趙昀和抿住唇,沒說話。 傅清瑜看出趙昀和態度上隱隱的妥協,便順坡下驢,開始含情脈脈演戲,“趙董,半年前,您在在先鋒廣場遇刺,我萬里迢迢趕赴美國為您報仇,離婚之后,盡管我們不再是公媳,但我一直在董事會與您站在一起,做您最堅實的擁護者?!?/br> 她緩了口氣,似乎很是不解,“您讓我赴得宴我赴了,讓我做得事我也做了,我不懂,您為什么要做出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難道我還不夠聽話嗎?” 趙昀和側過臉,“你跟趙孟殊曾經是夫妻,我怎么知道在真正危機時刻你會站在誰那一邊?” 傅清瑜即刻起身,溫柔倒一杯溫水,遞給他。 她似承諾又似蠱惑,“趙董,在我心里,你比趙孟殊重要的多?!?/br> 趙昀和接過水,抬起眼審視她,眼底的懷疑很明顯,“只是因為他把你當替身,你們這三年的情分便一筆勾銷?” 傅清瑜漂亮的眼睛里顯出薄薄的慍怒,“他一直試圖控制我,讓我按照他的意愿辦事,我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條狗,他每一次逼我,我便恨他一分,直到最后,我忍受不了,才提出離婚?!?/br> 趙昀和恍然,“所以,你也不喜歡我用把柄逼你,對嗎?” 傅清瑜點頭,屈膝仰眸,眼中完全是對待長輩的孺慕與恭敬,她輕輕說:“請您不要再試探我,我對您完全是真心實意?!?/br> 她微微俯首,嗓音輕顫,“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好嗎?我會替您抹去一切痕跡,然后為您拔出潛伏在您身邊的眼睛?!?/br> 趙昀和凝視她,“剛剛趙孟殊可是幫了你,你現在豈不是恩將仇報?” 傅清瑜柔順垂頸,“他不過也是想控制我?!?/br> 趙昀和輕輕點頭,似乎已然動容,兩指微抬,“好,你盡力去做,我會配合你?!?/br> 傅清瑜垂眸輕笑,遮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幽光。 走廊里,趙孟殊沉靜坐在真皮沙發上,夜晚巡房的護士默默暗送秋波,他倒是淡然,只是垂眸不緊不慢處理著公務。 身邊站著樹一樣挺拔的李敏。 這一切,都在那半掩的門縫里看得真切。 她回身,緊緊關門,將走廊里的一切聲響都隔絕在病房之外。 感受到一道緊張又蒼白的視線。 她抬眸,是李敏。 傅清瑜只是望一眼李敏,并沒說什么。 李敏全身的弦終于松緩。 她抬步走近趙孟殊,高跟鞋聲很輕,幾不可聞。 聲音更輕,幾乎跟溶溶月色融為一體,“董事長,陪我到機場接一個人?!?/br> 趙孟殊抬眼,平靜道:“我還以為你心中只有趙董,沒我這個董事長?!?/br> 傅清瑜笑了笑,柔和說:“我心里當然是有您的,但我擔心——” “擔心什么?”他眉目清冷,似乎饒有興致。 傅清瑜微笑著跟他對視,“我擔心,您心底只有您的父親,沒有您自己?!?/br> 直到從機場接到謝有儀,趙孟殊緩緩明了傅清瑜在醫院那一番話的意思。 她要做掉趙昀和,但擔心他阻攔,于是用他自己當理由勸他。 原來,她剛剛在病房里那一通動情話語,只是她的緩兵之策。 趙昀和給她設套,現在到了她反擊的時刻。 謝有儀坐在一輛隱蔽的黑色奔馳上,傅清瑜和趙孟殊同乘一輛勞斯萊斯,隔板緩緩上升,隔絕一切嘈雜。 車廂內沉寂如水,唯有月光安靜撒在兩人肩膀。 趙孟殊望著傅清瑜,“我不會為了自己把趙昀和送進監獄?!?/br> 為了她卻是可以。 傅清瑜沒懂他的言外之意,移開視線,撐起下頜望向窗外。 視線里是飛馳落后的樹木,幽靜昏沉的夜里,霓虹燈閃爍艷俗的光輝。 她沉靜說:“我會自己單獨動手,不用陳家的關系網,全了您的一片孝子之心?!?/br> 趙孟殊靜靜看她,唇角勾起柔和笑意,“他都說我是孽子,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 他將自己剛剛的話點得透徹一些,“傅總,我記得我曾經說過,我永遠不會站在你的對立面?!?/br> 無論你的敵人是傅冕,還是趙昀和。 是你的父親,還是我的父親。 . 趙昀和眼明心亮,不知從何處得知謝有儀深夜入京的消息,他并沒有懷疑到傅清瑜身上來。 傅清瑜剛剛跟他表過忠心,而且確實為他揪出身邊趙孟殊的棋子,就算她想反擊,也不會這么快。 而趙孟殊就不同。 這個逆子天天盼著他死! 靠在病床上閉了閉眼,趙昀和鎮靜下了決定。 第二天早上,他緊急叫了律師到醫院來,他要將自己名下的所有財產都轉移出去,免得真真如他所預料的那般,等自己鋃鐺入獄,依靠他活得那娘幾個都得喝西北風。 病房里,律師團身著深色西裝,神色嚴肅翻錄著趙昀和名下龐大的財產公證文件。 仰仗他生存的娘幾個都已經到了醫院,除了陳書,其他幾個還在狀態之外。 傅清姿沒想到還能見到趙昀和,委屈與喜悅在她清秀面容上交錯。 趙昀和沒心情跟她們敘感情,手指點了點首席律師,言語淡淡,“跟她們說說,她們能分到什么?!?/br> 其實跟他立得遺囑大差不差。 不動產歸陳敏靜,私人投資歸陳書,流動資金歸傅清姿。 律師講協議內容講完,三個女人都沒什么意義,甚至,她們也沒有什么疑問。 比如,為什么非要急匆匆分財產? 陳書與陳敏靜對視一眼,心知肚明。 只有一種原因,趙孟殊不打算繼續忍讓趙昀和,他要親手把生身父親送到監獄去。 一旦趙孟殊出手,趙昀和插翅難飛,所以他只能一邊引頸就戮,一邊趁自己能做主的時候把財產分出去。 母女兩個心知肚明,卻誰也沒打算勸趙孟殊手下留情,一是趙昀和這段時間做的事情太過把人的情分耗光,再者是,她們很有信心——即使她們說了,趙孟殊一個字也不會聽她們的。 陳敏靜和陳書都是小事糊涂大事清醒的人,這種時候,老老實實接受饋贈才是真的,至于其他事情,且看他們爺倆斗。 只有傅清姿一直在狀態之外,淚水漣漣間就多了億萬財產,她很有傲氣的不想接受。 在陳書和陳敏靜在協議上簽字之后,她倔強得梗著脖子不簽,“我跟你在一起,不圖你的錢!” 趙昀和倒也沒逼她,但也不覺得有多感動。 生活閑適的時候他喜歡哄著小姑娘,現在真沒心情,他抬起兩指晃了晃,“好,不簽就不簽。 忙碌一上午,他沒心情再演什么深情戲碼,讓李敏送客。 等病房安靜了,他撥通傅清瑜電話,“沒事過來一趟?!?/br> 傅清瑜在公司開會,接到電話,她暫停會議,走到靜寂無人的走廊,恭敬有禮,“趙董,我馬上過去?!?/br> 接完電話,傅清瑜提前離開會議室,由副總代替她繼續會議。 傅清瑜生性謹慎,即使李敏已經告訴她這次行程不會有危險,她還是特意換了一輛從沒有開過的車,走了一條幽靜無人的小道,十分周全到了醫院。 她自己單獨開得的蘭博基尼停下,后面的黑色路虎里出來四個高大健碩的保鏢,保鏢們陪同傅清瑜到了病房前,才停住腳步。 傅清瑜輕輕抬手,保鏢佇立在遠處等待,她提起笑,推門進房。 律師們已經離開,病房里唯有趙昀和一人,他閑散靠在引枕上,隨意翻看著一份文件。 望見傅清瑜,輕輕扯唇,“今天早上,我把其他人都安排好了,就剩你一個人?!?/br> 傅清瑜沉靜溫婉倒了一杯茶,先遞給趙昀和,趙昀和眼神柔和一些,搖頭沒喝。 他將文件遞給傅清瑜,“不管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我手里的股份還是全部轉交給你?!迸R了臨了,他還是很會說一些妥帖話的,“拿著這些股份,希望你未來不會被任何制約脅迫?!?/br> 傅清瑜眸光微動,沒有接。 她眼底的擔憂顯得那么真實,“您是出什么事了嗎?” 她纖細指尖握住他手腕,妥帖的溫度由手腕發散到四肢百骸。 趙昀和被她打動一瞬。 他相濡以沫的妻子,千嬌萬寵的女兒,都沒有如此關懷他,即使只是虛假的演戲,但這一瞬也足以讓他動容。 他抽回手,淡淡道:“我曾經把我的父親和大哥送進監獄,趙孟殊把我送進監獄也很正常?!?/br> 他凝視她,“我沒有什么可懼怕的,只擔心趙孟殊會毀了趙家毀了京頤?!?/br> 似乎想起什么,他微笑,“趙孟殊對經商不感興趣,如果不是被我和趙南潯逼得太狠,他恐怕會一生一世留在美國不回來?!?/br> 他當然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跟趙孟殊的導師攜手做了一起學術造假案,一同將趙孟殊排擠出學術圈,讓他不得不回國接手京頤。 “清瑜,拿著我的股份,做你的想做的事,不要壓抑自己的野心,你要相信自己,對比我來說,你是個很善良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