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 第61節
傅清瑜察覺到自己的愚蠢,明明是想找個話題聊,結果忘不掉算計本能,說出的話又像是給人挖坑設套。 她抬手輕輕揉了下額角,蒼白干澀的唇微抿一下,沉默著沒有再說話。 因為生病,似乎腦子都壞掉,神經層蒙了層薄薄的紗,讓她反應開始遲鈍起來。 是向辭熙還是徐之洲對她產生影響,讓她在前夫面前表現得如此笨拙而窘迫。 趙孟殊看了她一會兒,起身倒了杯水,走到她身邊,遞給他。 他的手指白皙而骨節分明,捏住透明的水晶杯,更顯得骨節蒼勁。 袖口處透出淡淡的冷香,明明是跟徐之洲用的一款香水,他身上的香氣卻清雅好聞。 “要喝水嗎?” “好?!备登彖び米约红`活的那只手端著茶杯,小口小口喝。 “傅總總是喜歡跟我談公事,但我這次過來是要感謝傅總救我一命?!彼鬼蛩?,語調平靜跟她解釋,他剛剛并沒有因她的話多思多想。 他們彼此太熟悉,有些話不用出口,一個眼神便知對方在想什么。 傅清瑜接下這個臺階,真摯說:“是您洪福齊天,跟我沒什么關系?!?/br> 說得假話太多,即使再說真話,也只像違心的阿諛奉承。 好在趙孟殊沒有探求她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你沒有盼著我死,這對我便是很重要的事情?!?/br> 傅清瑜緩和片刻,唇角彎出柔和的笑,“您能這樣想我很開心?!?/br> 趙孟殊輕“嗯”一聲,“我送你的謝禮在平城,你回去之后應該就能看見?!?/br> 說完,他起身,似乎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便要離開。 傅清瑜有些不舍,她在生病,心思便有一些脆弱,很想有人陪陪她。 她握住被角,默默看著他背影。 趙孟殊走到門前,蒼白修長的手已經握住把手,頓了下,還是回眸看一眼她。 猝不及防,望見她來不及收回的眼神 他微蹙眉,嗓音清冷透過屏風,“要通知你的助理上來侍奉你嗎?” 傅清瑜不知道自己何時多了個助理。 她的助理都在各自的公寓里,別墅里只有管家和傭人,還有一個徐之洲。 她沒有妄自回答,謹慎道:“不用,我一個人待著就挺好的?!?/br> 趙孟殊微哂,轉身離開。 . 趙孟殊走了之后,傅清瑜給郎思文撥通電話,讓她把徐之洲帶走。 郎思文微微詫異,“您不喜歡這種類型的?” 越聰明的人越會喜歡跟心思淺顯的人相處,所以她特意挑了徐之洲。 傅清瑜淡淡道:“相處起來太累了?!?/br> 她冷靜思索著剛剛趙孟殊的話,“董事長送了份禮物到平城,你知道是什么?” 郎思文笑,“是一枚董事長安插在咱們身邊的釘子,為了保護董事長,咱們主動曝光了一枚釘子,投桃報李,董事長便讓那枚釘子也主動辭職了,不過辭職申請我還沒有批,您要見見他嗎?” 傅清瑜道:“不要批他的辭職,既然他沒有犯什么大錯,好好留著就是了。趙董的身體不好,我很快就要下他的船,留著這枚釘子給董事長表忠心也不錯?!?/br> 郎思文應下來,又說起另外一件事,“boss,趙董把尹錚從看守所贖出來了,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他想安排尹錚到京頤娛樂里去,從副總做起?!?/br> 傅清瑜勾了勾唇,“賭博這種東西一旦上癮便很難戒掉,我并不相信尹錚有這個毅力,而且,一個有賭博前科的高管如何能在公司內部服眾?你告訴梁傾,在尹錚正式入職京頤娛樂前,就要把他的名聲好好在公司里宣揚開,他性烈如火,面子抹不開,很快就會主動辭職的?!?/br> 傅清瑜養了一天病,第二天正式出門會友。 她的導師擔當華爾街幾十家上司公司的獨立董事,早早為她在社交圈鋪路。 商業晚宴上,觥籌交錯,衣衫鬢影。 傅清瑜并沒有穿華麗的禮服,一身黑色簡約西裝,姿態優雅閑散捏著香檳酒杯,位于人群中,面上帶著柔和而疏離的笑,眾星捧月。 導師本懷特惋惜道:“本來已經約定好到goldman sachs就職,怎么又改變了主意?” 那時候傅清瑜還沒有跟趙孟殊離婚,而x公司這張底牌又早早暴露,她當然不想受趙孟殊控制,便提前聯系好導師,預定好在goldman sachs的職位。 只是,后來她上了趙昀和的船,拿到更多的利益,便不再急不可耐跑去國外再辟天地。 利益是永恒的驅動力。 哪里的利益足,她當然便留在那里。 傅清瑜笑了笑,優雅跟他碰杯,“是我不好,辜負您的一番安排?!?/br> 寒暄過后,他們開始談商業的事情以便答謝導師的安排。 晚宴結束后,傅清瑜坐車回家,車開到半路司機一臉難色告訴她,他的女兒急性發熱,他想早點回去看女兒。 傅清瑜很通情達理,“把我送到這里就好,你直接回家陪女兒,你可以讓我的私人醫生上門,費用我來出?!?/br> 司機連聲道謝,傅清瑜抬步下車,示意他開著車直接回家看女兒。 目送賓利離開,傅清瑜抬步慢悠悠往別墅走,這里已經離別墅很近,步行不過十分鐘路程。 五分鐘后,她走到山莊小門,想了下,還是直接從小門進去。 已經晚上十點,即使位于上東區,她也不大敢放心流浪漢的品行,貝弗利山莊有最一流的安保,早一點進去總是沒錯的。 小門位于正西方,距離她的別墅并不算近,樹林葳蕤間,一座座豪華巍峨的別墅莊園屹立。 時至深秋,園子里并沒有蚊蟲,一路走來環境沉靜而凄清,空氣中漂浮淡淡的草木清香。 每棟別墅里燈火惶惶,一路燈火通明,青石路上,落下草木花叢的影子。 傅清瑜很安心往前走,直到遇到一只雪白的薩摩耶,她對任何寵物都是避之不及,所以看到那只雪球一樣的狗向她興沖沖跑過來時,她第一反應是側身躲開,然后抬腿急促往前走。 走到一半,她突然意識到這只狗很熟悉。 停下腳步,轉過身,那只狗正停在原處,仰著圓溜溜的腦袋,怯生生看著她。 “汪~”漆黑靜謐的夜里,它的叫聲顯得微弱可憐。 傅清瑜起了惻隱之心,顫著手指,抵抗住骨子里的排斥,朝那只狗勾了勾手指。 小狗乖乖挪動步子,停在她腳邊。 傅清瑜半跪下,輕柔撥開它脖頸。 在脖頸處的金屬銘牌上,她看見了主人名字和主人電話還有它的住處所在。 是座機電話號碼。 那只狗很親昵用腦袋蹭了蹭她,并探出鮮紅的舌頭舔她手背。 傅清瑜撫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撥通電話。 把意圖說了一遍。 接通電話的是個女人,不急不慢,說著流利而優雅的英語,“嗯?你說你找到了雪球?請您把它送過來,報酬的事情我們慢慢商議?!?/br> 傅清瑜對聲線敏感,聽出這個人是陳敏靜。 不過陳敏靜沒有聽出她的聲音。 傅清瑜平靜掛斷電話,打消親自把雪球送到別墅的念頭。 她可不想單槍匹馬面對陳敏靜。 忽然,腳邊癢癢的。 她垂眸,望一眼雪球,它好像一天沒吃飯的樣子,一直在她小牛皮鞋面上舔來舔去。 還舔她的腳踝。 她準備抱它回家。 她脫掉大衣,將雪球用衣服包起來。 只有隔著衣服,她才能安心抱狗。 回到別墅,傅清瑜立刻將雪球交給管家打理,她則即刻去浴室洗澡,將被雪球舔過的地方沖洗過三遍以上,她才從浴室出來。 雪球已經被管家喂飽,它吃了三斤牛rou,此刻正抱著圓滾滾的肚子在地毯上翻滾。 叫聲也變得洪亮起來。 其他傭人都圍著它,興致勃勃給它投食。 管家有些戰戰兢兢,“會不會撐到它了?” 傅清瑜烏潤長發柔順披在腰臀,看向雪球的目光柔和,“我給他主人打電話,一會兒讓人領它走?!?/br> 林亭電話接的很快,“傅總,您有事?” 傅清瑜:“雪球在我這里,有沒有空派人接走它?”她不想落下一個偷狗的罪名,解釋道:“我在山莊里撿到它,我看見它時它就走丟很長時間了,我只是把它帶回家喂食?!?/br> 林亭表示理解,“夫人昨天從平城趕到紐約,先生一天沒有回去,可能是夫人沒有留意,讓雪球跑出門了,先生在參加晚宴,一會兒晚宴結束,我會把雪球接回來,這段時間,勞煩您照看他?!?/br> 傅清瑜“嗯”一聲,沒有說其他事情。 一小時后,那輛黑色勞斯萊斯再次停在門口,這次保安沒有攔,讓人順利進門。 趙孟殊沒有進客廳,只停在玄關口,長身玉立,神色沉靜溫和。 他依舊是一身黑,黑色西裝外是長款黑色大衣,身上唯一的鮮亮點綴是暗紅色領帶,矜貴優雅。 許是主人有特殊的吸引力,明明他沒有出聲,雪球好像僅憑呼吸便察覺到他的存在,立刻直挺挺起身體,小短腿用力,朝他跑過去。 雪球還沒有沐浴,它身上沾著灰塵的草屑,趙孟殊就這樣堂而皇之把它抱在懷里,修長漂亮的手指輕撓它下頜,讓他在懷里滾來滾去。 傅清瑜眼神落在腳邊的波斯描金地毯上。 趙孟殊托著雪球道謝,他喝了一些酒,眼神清亮帶著微醺的醉意,唇角勾起,笑得很溫雅隨和。 “多謝傅總收留雪球?!?/br> 他嗓音是干凈而清潤,倒不像剛從酒局中抽身的模樣。 應該只是淺嘗輒止,畢竟沒有誰有那么大臉面灌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