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過去想要扶起華貴妃，但華貴妃卻執意要跪著說完接下來的話。

    蘇培盛見此情形，覺得此處不宜久留，便朝溫實初使了個眼色。

    二人想法一致，行完禮之后，就腳下生風的溜走了。

    頌芝雖然心系華貴妃，卻也知道此刻她不適合在場，便掩了掩眼角，遣走眾人后，紅著眼睛走了出去，并體貼的關上了殿門。

    “世蘭，此時殿中只剩下朕與你兩個人，有什么話你便說吧！”

    皇上說話時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眼睛卻不敢直視華貴妃。

    緊攥的雙手，低沉的眼眸，都在訴說著皇上已經大概猜到華貴妃接下來要說的是什么了。

    華貴妃看出皇上的局促，但也沒打算就此放過。

    她在心里想著，如果這件事注定無法如她所愿，她不如就隨孩子一同去了！

    想到這里，華貴妃心中的畏懼反倒少了幾分：

    “這些年來，臣妾心中一直有一事不明，想向皇上要個答案……”

    “當年，臣妾因為喝了端妃端的那碗“坐胎藥”，當晚就腹痛難忍，流掉了那個已經成了形的男胎……”

    “這些皇上是知道的，可皇上為何高高拿起，又輕輕放下，不僅放了那賤人，還給她晉升成了妃位，賜了封號，與臣妾平起平坐！”

    “臣妾后來只要想起，“端”這個封號，就會不由得想起她端給臣妾的那碗藥……”

    “難道就因為端了那碗藥，皇上就賜她為端妃嗎？”

    提起往事，華貴妃心里像鉆進去了一把刀子，時時刻刻在剜著她的心。

    皇上看她淚流不止、撕心裂肺的模樣，心里也泛起了一種難言的苦痛。

    這些年來，他也會為了他親手殺掉的那個孩子自責！

    但他自責的情緒遠沒有華貴妃這么深、這么重！

    是他將曾經燦若驕陽的女子，變成了如今哀怨凄苦的模樣。

    而華貴妃又說的處處是事情，一時間，皇上心里的愧疚到達了頂峰。

    “世蘭，不是你想的那樣……”

    皇上想要解釋，但在話出口的那一刻還是哽住了，嘴巴張了又張，終歸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華貴妃此時，已經紅著眼睛站了起來：

    “若不是？為何皇上能眼睜睜的看著殺死自己孩子的兇手，逍遙法外？”

    “若不是皇上首肯，端妃又如何能夠收養四阿哥？”

    “若皇上不依，端妃如何能夠在失寵的情況下，還得到皇上你的眷顧？”

    接連的問話，把皇上問的不知如何作答，皇上緊緊抿著嘴唇，就連嘴唇都發白了都不自知：

    “華貴妃，你失禮了……”

    皇上的聲音不似平常那般威嚴，聽起來顯得有些無力。

    華貴妃輕哼一聲：

    “皇上，這不就是你認識的世蘭嗎？”

    “臣妾之所以和你說這些，并非是向皇上發難……”

    “臣妾只是想告訴皇上，臣妾即便知道了這些，臣妾還是皇上的妃嬪?！?/br>
    “臣妾懂得皇上的無奈，理解皇上為了朝政，很多時候不得不做出違背自己心意的事?！?/br>
    “從前種種，說來也有臣妾和臣妾哥哥的不是，是臣妾兄妹二人的態度，讓皇上感覺到了危險，所以，那個孩子的事，臣妾不怪皇上……”

    說著，華貴妃手心朝上拂去了臉上的淚痕：

    “只是眼下，臣妾又有了孩子……”

    華貴妃眼中帶淚，卻低頭笑著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隨后跪在皇上腳下，拉著他的衣角哭道：

    “皇上，您是知道臣妾這些年來是多么盼望能再有一個孩子……”

    “如今真的有了，臣妾只希望這個孩子，能在臣妾身邊平安無事的長大，除此之外，臣妾再無所求?！?/br>
    皇上低頭看了看華貴妃，喉嚨動了動，沒有說話。

    這一刻，他也很糾結。

    他既想全了華貴妃的心愿，又有自己的擔心……

    華貴妃見皇上垂眸不語，動了動跪著的膝蓋，仰頭拉著皇上的衣襟，止住眼淚，一臉認真的說道：

    “如果皇上不放心的話，請皇上立刻撤去臣妾貴妃的頭銜……”

    “只要皇上允準留下這個孩子，臣妾可以不做這個貴妃，隨皇上給臣妾什么位份，臣妾都絕無二話?！?/br>
    “另外臣妾向您保證，即便臣妾日后生的是個皇子，臣妾也絕不會動了奪嫡之心?！?/br>
    “只要皇上能讓孩子養在臣妾身邊，臣妾甘愿讓孩子落在宗室其他人的名下，讓這個孩子，永遠沒有承接宗廟的可能……”

    “皇上若是不信，臣妾愿意拿自己和腹中的孩子起誓……”

    說著，華貴妃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跪直了身子，彎下拇指和小指，做出要起誓的模樣。

    皇上在聽了華貴妃主動說不做貴妃之時，心下就已經動搖的厲害；

    后又聽她說若是皇子，可以立在旁人的名下，心里就更加確信華貴妃不僅是說說而已。

    如此一片諄諄愛子之心，讓皇上聽了如何不動容！

    這不免讓皇上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若是皇額娘能像華貴妃這樣，疼愛自己的孩子，那該多好??！

    回過神來之時，就聽華貴妃要拿自己和孩子起誓，皇上急忙彎下身子要扶起她：

    “世蘭，切莫說這樣的傻話，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