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達實驗室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時間有限，只能做一些準備工作。

    聞嶼在工作中途一直能聽到放在一旁的夏小桃的手機響起，拿起來的時候卻看到一串來自外地的短號。

    詐騙嗎？

    辦公室里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一起過來的同事。為了不打擾到他們，聞嶼只能不停地掛斷夏小桃手機上的來電。

    打電話的人短短一分鐘內就撥了五六次，又被悉數掛斷，這種鍥而不舍繼續打來的行為讓聞嶼覺得有些奇怪，手機震動的聲音緩慢地敲打在他的心上，讓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打了這么多個電話，如果真的是有急事怎么辦。

    聞嶼轉頭看向夏小桃的手機，安靜被放置在右手邊。

    她這么多年來好像一直也沒有換手機。

    聞嶼盯著那部手機出了神，不自覺地將它撈過來握在手上，回過神自己竟然在試探夏小桃的鎖屏密碼。

    “我在干什么……”他喃喃道。

    聞嶼有點無法接受自己這種偷窺行為，試圖用厚厚的打印資料將手機壓住，眼不見心不煩。

    雖然這段時間是因為工作堆積太多才沒法時常湊到夏小桃面前去，但總的來說不是都做得好好的嗎，乖乖保持距離，不給她增加負擔和壓力……現在卻因為一個不停打來的電話就動搖得不行。

    “滴滴滴——”

    又打來了。

    這次是語音通話，震動的頻率變得比普通來電更加急促，好像只要不接通就會一直打下去。聞嶼被這動靜弄得心慌意亂，辦公室已經有人被擾得有些不耐煩，頻頻側目發出“嘖嘖”的警告聲。

    “不好意思?！?/br>
    聞嶼拿起手機往外走，屏幕上顯示了特殊的備注名，是叁個紅色感嘆號，聞嶼好像曾經見到過。

    他猶豫再叁，還是接通了這個語音。

    “喂，請問是夏小桃嗎？我們是穿書售后客服?！?/br>
    “……”

    穿書……售后客服？

    這兩個詞連在一起讓聞嶼有些大腦短路，一時之間無法將這些不相干的詞匯拼湊出完整的邏輯。

    他似乎有點不太理解現在的狀況，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但可能是人對于即將到來的事情有一種隱約的預感，他有些害怕，想逃避，想掛斷，想裝作不知道，但最終還是顫抖著雙手，在一旁的走廊上呆站著，繼續聽著電話那頭仿若宣判一樣的聲音。

    對面的女人好像也不在乎“夏小桃”是沉默還是回應。她有些不耐煩，像連珠炮一樣繼續說著，“本來我們斷鏈之后有規定不能再進行售后，但是您這個確實是特殊情況。加上前段時間您一直在單方面‘sao擾’我們的客服賬號，經過討論還是給您再次確認一下目前的狀況?！?/br>
    “您所處的小說世界線目前并沒有異常，經過五年前那個意外之后，我們針對這種突發情況加固了底層代碼?！?/br>
    “現在穿書人員已經不會影響到原書主角團，從而造成不可控的情況了。我們特地做了重要角色的危險防護，還經過了很多個其它小說內世界線的測試?！?/br>
    “您之前為了劇情和任務救的那位……叫聞嶼是吧？他目前也都很正常。至于您之前一直詢問我們的，關于他心理狀態的事情，我們認為這并不是‘外力’或‘代碼邏輯’影響的，可能是一種正常的發展而已?！?/br>
    “……你在說什么?！?/br>
    聞嶼這樣開口質問道。

    “……”

    對面好像非常意外，聽到是一道男聲后沉默了幾秒，隨即直接掛斷了電話。

    “嘟嘟嘟嘟……”

    直到夏小桃的手機黑屏了他的腦子才開始像干澀卡死的齒輪一樣艱難地轉動起來。

    他還不至于蠢到對面的人說了那么多話都無法理解的程度。

    穿書……夏小桃……這種只有小說中才會發生事情就這樣發生在自己身邊了嗎？

    啊，他忘了，在這位客服的眼里，這個世界本就是一篇小說，他是小說人物，而夏小桃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穿越者”。

    仔細想一下，從相遇開始真的有太多不合理的部分——為什么夏小桃會對不熟悉的自己伸出援手，為什么要用那種強硬的態度讓他寄宿在自己家里，為什么要回避自己的心意，為什么要保密。

    是因為那個客服說的什么劇情任務嗎，那具體的任務又是什么呢？是為了救他不要他隨意死掉嗎？

    他不想相信，即便這可能就是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實，不然到底要怎么解釋五年前夏小桃的消失和大家的失憶呢，要怎么解釋她的沉默、推脫、拒絕……要怎么解釋她的……“心動”呢？

    為了劇情……和任務……救了他嗎？那夏小桃是不是真的就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波動太大，有很多回憶在一瞬間瘋狂涌入，比如她喝醉的時候很奇怪地說“你能不能不要最后一名”，比如看到過這個紅色感嘆號凌晨發過來的消息，內容是“幫助聞嶼尋找靠近方家的住所”。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只是他沉醉在自己的青春悸動之中，覺得夏小桃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舉動……總之就是她的所有都叫人歡喜，哪里容得下一絲懷疑，他像是被這樣美妙的回憶深度催眠了一樣，足足六年才堪堪醒來。

    “聞經理，你怎么電話打那么久？夏老師她們中午也要出來的，要不要去吃飯？”

    聞嶼一陣恍惚，腳步輕飄飄的，一走進辦公室便就近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眼前夏小桃的手機像一塊燙手山芋，他長長地呼出的一口熱氣，把眼前晃得一片模糊，連全速工作的空調都失效了一樣，他熱得有些頭暈目眩了。

    同事經過垂頭靜坐的聞嶼時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感覺出他的異樣，“走啦，一早上坐車都累死了，去找家好吃的館子唄?！?/br>
    “我……”聞嶼又艱難開口，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把手上兩部手機遞給往外走的同事，“幫忙把手機給夏老師她們，我、我還有點事情，下午得提前走了?！?/br>
    “這么突然？又要臨時去出差嗎？”

    “嗯、嗯……”

    他聽到辦公室外夏小桃的聲音，雖然被腳步聲和其他雜亂的交談聲掩蓋，但是他就是聽得很清楚。

    夏小桃在問，聞嶼怎么了嗎，是不是不太舒服。

    然后他就聽到有人跑過來，就在他耳邊，有點猶豫又聽上去很關心，“你還好嗎，真的是要出差嗎？是不是不太舒服，午飯需要我們幫你帶一份嗎？”

    聞嶼睜開眼睛的時候用手擋了一下，仰頭看向夏小桃。

    她還是那副很讓人喜歡和心軟的表情，好像很想關心他又有些別扭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正在等他回應。

    “沒事，我只是馬上要出差，趕飛機?！?/br>
    “要去很久嗎？”

    她還在追問，但是聞嶼突然就很生氣，他第一次面對夏小桃有這樣可以稱作為“憤怒”的情緒。

    明明連相遇都是精心被安排的，所有的柔情蜜意和告白都是假的，現在又來關心他干什么呢？

    明明從開始就是一個謊言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