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非要為我守寡 第41節
雉妖夫人聞言,笑聲一頓,立即想要自爆內丹,被重燭揮出一道魔氣封住了渾身經脈,阻斷了她身上的妖氣運轉,“小心點,別叫她死了?!?/br> 雉妖夫人癱軟到地上,被燕歌親自押送回了天山。 重燭回到天山便立即去查看暮霜的情況,暮霜躺在床上,還沒有醒,纖細的手腕間,那一枚銜尾蛇的手鐲瑩瑩發著光,一道半透明的蛇影覆蓋在她身上,正守護著她。 待重燭走近床沿,那道蛇影才縮回了手鐲內。 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地揭開暮霜胸前的衣襟,只在她心口處看到自己昨日留下的吻痕,再沒有別的傷后,才暗自松了口氣。 那雉雞精的生命和暮霜維系在了一起,若是傷她,便也會傷到暮霜,難怪當初木雕上的替身銘文會發動,那什么附魂草比他想象當中還要麻煩。 重燭低下頭,撫平她緊蹙的眉心,輕聲喚道:“阿霜,阿霜,醒一醒?!?/br> 暮霜的眼珠在眼瞼下不安地轉了轉,她聽到了重燭的喊聲,但一時間卻很難醒過來,她的意識就像是陷在了另一個人的身體里,完全身不由己。 直到看見那座熟悉的天門,聽見旁人出聲喚道:“錦施仙子?!?/br> 暮霜才恍然明白這個人是誰。 錦施狼狽地逃回天界,顧不上天兵的阻攔,失魂落魄地奔向光明宮,在這天上她也只有卯日星君可以依靠和求助。 她一路都想著,該如何求卯日星君救自己母親,她以后定會乖乖聽話,再不會任意妄為,這次不論怎么處罰她,她都認了。 可當她奔到光明宮時,卻只看到緊閉的宮門,錦施沒有見到卯日星君的面,先被一群天兵擒拿住。 錦施知道自己逃不過處罰,只求道:“天官大人,讓我見星君一面,只見一面就好?!?/br> 那領頭之人乃是司刑宮中的天官,冷漠道:“錦施仙子,你多次私自下凡,屢犯天規,卯日星君犯了包庇之罪,已被陛下責令封宮自省,任何人都不得再出入光明宮,你也是見不到他的?!?/br> 錦施唯一的希望破滅,一下失了力氣,被兩個天兵一左一右地挾住,往外押去,直到被推上一座石臺,石臺下方便是陰霾渾濁的淵谷,成堆的廢棄物堆積成山,錦施才大叫道:“你們要帶我去哪里?” 刑官抖出一面判書,說道:“司刑神君已為你下了判書,從即日起罰落下重天落塵淵中,清理下方兩重天廢棄之物,廢物一日不清,錦施仙子一日不可再踏入三重天之上?!?/br> 那下方的兩重天中積累了天界千千萬萬年的廢棄之物,怎么可能清理得干凈?這無異于要將她永生永世流放至那臟污之地。 錦施突然沖起來,伸手去抓那面判書,大叫道:“我不認!為什么對我判罰這樣嚴苛,這不公平!” 刑官揮了揮手,判書收卷入他袖中,錦施只覺背后一股大力襲來,猛地將她推下石臺,綿延的祥云合攏,遮掩住了上方金碧輝煌的宮殿,污濁的灰霾襲來,將她吞沒進去。 “這不公平!這不公平——” 重燭的聲音自錦施撕心裂肺的哭喊中插入進來,語氣帶上了幾分急迫,喊道:“暮霜!快醒過來!” 心海里烏沉沉的水浪在翻騰,一浪接一浪地沖入她的樹林之中,暮霜的神識終于從那一株蘭草里抽離出來,回歸至身體里,倏然睜開眼睛。 入目是重燭那一張驚慌失措的面容,見到她醒來,他臉上的表情才舒展開來,將擔憂壓回眼底,抬手勾起一縷碎發撥至她耳后,問道:“是又做夢了?” 暮霜還有些怔愣,呆呆道:“我好像不是在做夢?!?/br> 前幾次她都只是在夢境里聽到一些模糊的聲音,隱約知道有另一個人的存在,但這一次,她是實實在在地被吸入了那一株蘭草內,和錦施一起,透過她的眼,見到了她所經歷的一切。 暮霜閉了閉眼,回想那一株蘭草,喃喃道:“那是附魂草,春……”她的話音被無聲扼住,暮霜吐不出口,只好改口道,“有一位故人,曾將它的種子給我,托我培育出了這株草?!?/br> 懸圃園中的蒔花仙們其實很少能見到上位的神君,除非陛下或天后娘娘舉辦賞花會或蟠桃宴之類的宴席,但那樣的宴席,暮霜是沒有資格參加的,頂多只能遠遠地看一眼從上重天降下的神君們。 每次宴席之時,上神們的神力逸散在園中,懸圃園中的靈氣便會暴漲一截,這個時候是修煉的最好時機,暮霜每回只要感覺到懸圃園中靈力暴漲,便知道上神們又下來賞花了。 不過春辰神君卻不一樣,他司掌人間春色,每到春日便需要來懸圃園采集花樹種子,為人間布春做準備,因神君有傷在身,大多數時候都是他麾下的仙娥們前來采集布春花種。 有時,春辰神君也會親自前來,比起其他上神,他出現在懸圃園中的次數要多得多,暮霜見到他的機會自然也多了。 在所有的上神中,除了掌管懸圃園的女夷夫人外,暮霜最為熟識的,就是春辰神君了。 暮霜被罰下凡塵歷苦刑,歷劫完剛回天的那段時間,因思念重燭,總是郁郁寡歡,導致她管理的花圃也隨了她的心情,個個垂頭喪氣,懨頭耷腦,連顏色都不如往日鮮亮。 她每日侍弄完花草后,都倚靠在同一棵樹下休息,相思最苦之時,往往垂淚,淚水滴入地面,久而久之,那樹梢上忽然新開了花,結出了莢果。 春辰神君來采花種時,瞥見了那樹上莢果,摘下一個剝出幾粒鮮紅的豆子來,捻著紅豆沉思了許久。 正當暮霜正惶恐不安之際,春辰神君忽而展眉笑道:“仙子日日在樹下垂淚,眼淚潤澤樹根,我看呀,這樹和你一樣,也害了相思之苦,這豆中寄托的皆是你的相思之情,不如就取名相思子,納入布春的樹種之中,灑落人間去,也叫人間肝腸寸斷之人,能有寄思之物?!?/br> 那之后,春辰神君每次親自布春之時,都會來同暮霜說上幾句話,閑聊上一會兒,開解她的苦悶,暮霜一直都覺得,春辰神君是這天界之中最最溫柔的神君。 是以,他帶著那粒草籽來請她培育時,暮霜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雖然她確實也無權拒絕。 第43章 重燭先仔細地檢查了暮霜的情況, 確認她安好,之后才問道:“附魂草在人間早已絕跡,記載它的醫書典籍也大多失傳, 巫醫谷貯藏天下醫書, 桑蓮回谷中尋覓了半個多月,都未能找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阿霜, 你對它可有了解?” 暮霜想了想, “附魂草是一種很依賴人氣的草種, 它以人念為養分, 多生長在人群聚集之處,會被強烈鮮明的情念波動所吸引?!?/br> 但天界仙神,修身養性, 情感波動大多淡薄,春辰神君亦是溫吞的性子,難有強烈的情緒起伏,是以,難以令附魂草發芽生根。 暮霜剛從凡間返回天界時,身上凡塵之氣未退,能憑眼淚催生出相思子,春辰神君因此覺得她應當有希望培育出附魂草,才會將草籽托付給她,要她每日用神識溫養草籽。 附魂草不屬于懸圃園中的靈植,并不在蒔花仙們需要背記的靈植譜上,暮霜所知道的關于附魂草的信息皆來自于春辰神君。 春辰神君只交代過她培育附魂草需要注意的事項, 別的他不說,暮霜便也無從知曉了。 重燭聽她說完, 眉頭幾乎擰成一個結,不悅道:“神識出自于魂,只你日日溫養,那草籽不就相當于是吸食你一個人的魂力長成的?” 難怪以魂識認主的木雕會將帶有那株附魂草的雉雞精也認作主人。 這之后,暮霜又夢到過幾次錦施,看到她一個人在落塵淵里游蕩,一開始她還不甘心地想要重返三重天,被打落數次后,她似乎終于死心了。 落塵淵里終日陰霾籠罩,不見天光,這里都是棄置物,沒有靈氣,只有彌漫的濁氣,和濃得化不開的幽怨之氣,風聲從灰暗的廢山之間穿過,都像是嗚咽哭啼。 時不時還有上重天投下的廢棄物,掉落下來時砸出驚天的震響,塵埃橫掃,常常會將堆積成山的垃圾震塌,錦施在落塵淵下來回奔逃,有好幾次都險些被倒塌的垃圾掩埋。 即便能躲開上重天新棄下的廢物,避開倒塌的垃圾,落塵淵中還有沉積已久的棄物生出的怨靈,這些怨靈影子一樣藏在陰翳里,憎恨一切從它面前走過的活物,冷不丁地便會竄出來,狠狠咬你一口。 錦施身上的仙氣,是它們最恨的存在,她就像是一個活靶子,被無數隱藏在暗處的怨靈當做了泄憤的對象,時時刻刻都被窺探著。 上一次來時,她根本沒有遇上過這些,她不知道,落塵淵原來是這么恐怖的地方。 ——為什么要丟掉我,我的筆尖還能寫字,我的爐火還能煉丹,我的瓶身裂了,那也是你不小心打裂的,為什么被丟棄的是我…… 這里四處都是這樣哀怨的詰問,潮水一樣永不停歇地灌入她的耳中,錦施就算堵住耳朵也無濟于事,她如同過街老鼠一般在廢山之間四處逃竄,一邊喃喃地反駁,“不是我丟棄你們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因為附魂草,暮霜的魂識總是被拽過去,使得她夜夜都難以安眠,到后來,就算白日里,說著說著話,也會突然悶頭倒下去。 桑蓮從巫醫谷回了天山,給她配了安神的丹藥,甚至用上了隔斷六識的熏香,可都無濟于事。 暮霜又一次突然陷入沉眠,這一次重燭喚了許久都沒有將她喚醒,桑蓮束手無策,憂慮道:“再這樣下去,也許下一次,下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的魂識可能就會回不來了?!?/br> 重燭一把抓起他的領子,怒道:“你們巫醫谷就沒有別的什么辦法固定住她的魂魄?” 桑蓮被他周身溢出的魔氣嚇了一跳,苦著臉道:“我倒是想用些極端點的方法,但那附魂草對她的作用太強,如果我強行禁錮她的魂,這就像是拔河一樣,很有可能將她的魂魄撕裂,這樣也沒關系嗎?” 重燭一把將他甩開,冷著臉回眸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桑蓮撫了撫自己襟口,嘆氣道:“這世上絕沒有無解的東西,我們只是被動在關于它的信息實在太少了?!?/br> 重燭蹙眉沉思了片刻,拂袖往外走去,“看顧好她,我去給你找附魂草的資料?!?/br> 他去了魔軍的軍營,打算派出人去,尋找三千年前的虞山舊址,司墨聽聞此事,闖入帳中來,問道:“你想找虞山劍尊做什么?” 重燭沒搭理他,司墨追在他身后說道:“我知道一點關于他的事,但你得先告訴我為什么要找他?!?/br> 重燭終于停下腳步,他將暮霜的情況簡單說了,最后道,“所以,我得盡快找到能克制附魂草的方法?!?/br> 司墨聽說事關暮霜,當下也不再隱瞞,立即將他所知道的都和盤托出,“虞山自那位劍尊死后就封山了,現在不知隱沒到了何處,你想要找虞山,就得先找一個來劍宗的嫡系才行?!?/br> 重燭疑惑道:“來劍宗?” 司墨點點頭,“我也是當年去來劍宗交流學習時聽說的,來劍宗的開派祖師出身自虞山,據說是那位劍尊的師弟,師兄弟兩個喜歡上同一個女子,因此生出分歧,后來那女子嫁給了師兄,師弟便從虞山出走,創建了來劍宗?!?/br> 這些摻雜了愛恨糾葛的小道消息,司墨最是感興趣,恒越宗和來劍宗兩派交流期間,他可沒少挖掘來劍宗的這些秘聞。 “最后,那女子不知怎么死在了虞山劍尊手下,師兄弟反目成仇,在虞山大戰一場,,來劍宗的祖師爺殺了師兄,封鎖了虞山,但來劍宗一脈發源自虞山,只有嫡傳的劍意才能找到虞山打開封山之陣?!?/br> 司墨說完之后,補充道:“這些我也只是聽說,并不知道真假,如果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也可以試試,就是來劍宗和魔門水火不容,要想去找個嫡傳弟子來,也許有些麻煩?!?/br> 重燭領著魔軍在恒越宗的那一場大戰,使得正魔兩道的關系越發尖銳,重燭殺了余溪山河恒越宗的掌門,又屠殺了幾名長老,唯獨放過了司墨和他爺爺。 正道修士早就將司墨打作叛徒,但司墨這人很樂觀,只要能活著,名聲算個雞毛撣子。 “來劍宗的嫡傳弟子?”重燭沉吟道,“天山的地牢里倒是有一個?!?/br> 第44章 暮霜其實聽到了重燭和桑蓮的話音, 但卻怎么也醒不過來,她的魂魄困在那一株附魂草里,好像與自己的身體分割開了, 只剩下一點微末的聯系。 附魂草寄生在錦施的靈臺里, 而她被困在附魂草內,只能被迫接受著錦施的所有情緒, 她滿腔的不甘和憤恨源源不斷地滲入附魂草中, 將這一株三葉蘭草滋養得越發濃綠茁壯。 暮霜當初是用愛澆灌的它, 錦施現在便是用恨在澆灌它, 她的恨意從葉片上滲透進來, 沸水一樣煎熬著附魂草里的魂魄,直往暮霜的心里鉆。 她哭,催使著暮霜也要同她一起哭, 她恨,催使著暮霜也要同她一起恨。 錦施躲在一處廢山腳下,倚靠著一墩廢棄的神獸雕塑,哭了很久,暮霜一直能聽見她的哭聲,聽見她的咒罵,才知道錦施原來這么憎恨她。 她覺得不解,她自認從未對錦施做過什么不好的事,反倒是她曾威逼利誘自己替她頂罪,到最后,被憎恨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若是以前,暮霜定會為此感到惶恐不安, 反省自己是否有哪里做的不對,但是現在, 她不會了。 就像重燭以前告訴過她的那樣,這世上就是會有無緣無故的惡意,當你試圖去探究為何時,便也主動陷進了對方的惡意里。 如果總想著去討好別人,甚至去討好一個厭憎你的人,那么最終受委屈者,都只會是你自己。 而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值得你委屈自己。 暮霜并不想被別人的愛恨所裹挾,不想去探究這恨意是因為什么,是源自何處,也不想去反省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會招來她的恨意,她陷在源源不斷滲入進來的恨意里,始終保持著清醒。 錦施憎恨她,那便由她恨去吧。 春神殿,百花宮,春辰神君揮退了宮中的所有仙娥,獨自一人坐在殿中,托腮盯著荷花缸里漂浮的那一朵白花,但那花并不是荷花,它無枝無葉,無根無憑,卻盛放得極為嬌艷。 正是那株附魂草的花,此時此刻,花蕾的中心隱約可見一道窈窕的身影。 錦施從一開始便對那只小雀仙抱有成見,從最初逼人頂罪害怕被揭穿的心虛,到后來的嫉恨,再到現在被打進落塵淵永世不得翻身,她將一切的罪因皆歸咎到了那只小雀仙身上。 這樣強烈的不甘和怨恨,春辰神君原以為,應該很容易侵蝕入那性子怯懦的小雀仙心里才是,可令他沒想到是,被如此強烈的恨意包裹,那小雀仙竟全然不為所動。 他原想讓小雀仙親自動手殺了重燭,現在看來,這小雀仙難以受仇恨懵逼,無法為他所控,這個法子是行不通了。 春辰等了些時間,漸漸有些不耐煩了,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拖得越久,便越容易生變。 他將魂花收入袖中,從春神殿中出來,避開天界的守衛,獨自下了落塵淵中,在一座廢山腳下找到了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