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越來越密，在空中無休止地飄舞著。

    封三道人兀自站在雪中，望著收劍的方易，滿是滄桑的臉龐上剎那間閃過了驚愕，不解，釋然等神情，最終，徑直靠在墻壁上，抬起頭，望著天空。

    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半晌后，他忽地大笑起來，笑的十分張狂，也十分痛快，可笑著笑著，又沒了聲音。

    方易又折了回來，將那只又丑又舊的酒葫蘆遞給封三老人，慢慢地道：“你剛才笑什么？”

    封三老人順著墻體滑落，坐在雪中，雜亂的頭發遮住了他現在的表情，看不清喜怒。

    “這人啊，總歸要是死的?！彼鋈徽f道。

    方易眉頭微皺，不明白老人這句話的意思。

    “方道長，幫我一個忙可以么？”

    封三道人的聲音平淡極了，像是出塵了一般，靜得跟雪花飄落一樣。

    方易凝望著這個老人，老人依舊沒有抬頭，可方易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死寂。

    他知道這種意味著什么。他以前在很多人身上都見到過這種。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玖元道人臨死前的一個月，靜坐在道觀門前的一次。

    那一日，老道士沒有燒香，沒有拜三清，也沒有說過一個字。

    就那樣的靜謐，仿佛要與天地融為一體，從世界上消失一般。

    “您請說?！狈揭仔闹心瘺?。

    封三道人，快死了！

    封三道人將酒葫蘆蓋擰開，喝了一口。

    “這水，真好喝?！?/br>
    方易略微有些詫異，封三道人喝了水，出奇的平靜，仿佛對這水一點都不覺驚訝。

    方易暗自嘀咕道：“他也沒喝過啊……”

    封三道人一臉笑容地望著方易，嘿嘿一笑：“昨天夜里忍不住，爬起來偷了你鑰匙，找了點水喝?！?/br>
    方易臉上一抹驚訝一閃而過。這個老家伙，竟然有這等本事，果真小瞧了。

    封三道人將酒葫蘆蓋子擰上，遞給方易：“幫我把這個葫蘆，帶到武當觀，交給李忘生?！?/br>
    “李忘生是誰？”

    “一個無恥的道士?！狈馊廊嗽u價道，眼睛中閃過了一道微光，藏匿著喜悅。

    “有多無恥？”方易接過酒葫蘆，并沒有拒絕。

    “很無恥?！?/br>
    “不會吧，難道還比玖元老頭還無恥？”

    “玖元加上你小子，也不及李忘生一根頭發?！?/br>
    方易立即辯解道：“我秉性純良。我跟老頭和一起，是減法?！?/br>
    “好了，你也贏了我了。這東西給你?！?/br>
    方易看著老道士取出一張紙。

    “你給我這個干什么？”看著手里的度牒，方易趕緊還給了老道。

    封三道人道：“以后，我就掛在你清心觀門下?！?/br>
    “你又沒輸，我們打了個平手?！?/br>
    “嘚瑟，你小子誠心挖苦我是么？”封三道人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雪，然后繼續道：“我知道，你就是不想養我?！?/br>
    “哪里的事?！狈揭诐M臉笑著，完全不覺心虛。

    “我不用你養。我還要去武當觀一趟，然后賴在武當觀，不走了?！?/br>
    方易看著手里的酒葫蘆，道：“你要去武當觀，干嘛不直接把這玩意給李忘生?！?/br>
    “道爺我不想跟他說話。去了我跟他說一個字我就是狗！”

    封三道人像小孩賭氣一樣，忽然警覺地望著方易：“怎么，你個小道皮不會不想幫我這個忙吧？你不幫我，我就賴在你清心觀不走了……”

    “幫?？隙◣??！狈揭走B忙擺手，開玩笑，真能讓你這個老無賴賴清心觀，那他還不得喝西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