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初拿著手機搜了搜，她邊往下滑動屏幕邊說，“也還是有法院判決，將沒賣出去的毒品認定為販賣毒品罪的未遂?！?/br>
    覃致遠右手往空中一攤，做了個無奈的表情，“meimei，一來，我們國家不是判例法國家。二來，你看看那個案例發布的時間，或者看看案子的具體情況?！?/br>
    陳初：“……零幾年、一幾年的案例了?！?/br>
    覃致遠沖她一笑：“嗯哼?！?/br>
    陳初左手扶額，好吧好吧。

    姜海藍想了想，“我找案例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盜竊毒品之后販賣的，沒有賣出的毒品沒有被評價為販賣毒品罪，那是因為這個案子中，這部分毒品已經在盜竊罪里評價過了?！?/br>
    覃致遠接過話茬，“是的，如果再以販賣毒品罪追究法律責任，就涉及到一個重復評價的問題?！?/br>
    姜海藍點頭，“其實也還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未售出的毒品，未必就是絕對的以販賣毒品罪追究法律責任?！?/br>
    但是我現在手上這個案子……

    她喝了一口奶茶，說：“我再看看卷宗吧，找找有沒有其他角度可以提的?！?/br>
    覃致遠說：“一般寫辯護意見，不都是未成年、自首、坦白、初犯偶犯、認罪認罰……這幾點嗎？你要從案子本身來提，這個案子又是販賣毒品……”

    他頓了頓，沒有往下說。

    但姜海藍明白。

    一般來說，現在而言，到了法院階段的案子，百分之九十幾都是沒有問題的。

    不像以前那樣，案子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姜海藍左手捏了捏眉心，“被抓獲到案，成年人，以前犯過事被判過刑?！?/br>
    她說：“坦白應該能認下來，認罪認罰，看看檢察官怎么提量刑建議吧。當事人對我倒是說，如果量刑過重他就不簽?！?/br>
    覃致遠沒當回事，“好多當事人是開庭前簽的認罪認罰具結書?！遍_庭前知道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

    “他們說，判例法國家，是什么意思？”

    某刑部辦公區域內，幾個官吏邊看邊聊了起來。

    一位年長的捋了捋胡須，重復了一遍，“判例法……”

    年紀小一點的，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雖不知這判例法究竟是何意，但從他們的對話，可推測……”他看著同僚們，語氣不是很肯定，“是指參考其他案子的處理結果，來處理還沒有處理的案子？”

    同僚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約摸是這么個意思?！?/br>
    “我也覺得?！?/br>
    “他們話里的意思，聽起來確實如此?！?/br>
    “那么，那男子說他們不是判例法國家，是指他們的法院處理案子，并不參考其他案子的判決結果？”一個官吏看了看同屋的同僚們。

    年長者搖了搖頭，“倒也不是完全不做參考吧，只是……”

    既然是處理案件，怎么可能不參考其他案子的處理結果，他們現在辦案子，也翻過往朝代的案子來做參考。

    一個青年道，“你的意思是，明面上的說法是，‘我們不是判例法國家’，我們判案不以其他案件的結果作為依據，但實際上參不參考，誰管得著？”

    同僚沉默片刻，“你要這么說的話……”

    年長者大笑，“孺子可教也?！?/br>
    北宋位面。

    周敦頤負手而立。

    他望著天幕，臉上神情很是嚴肅，看得出來在思考著什么。

    他在思考什么？

    他在琢磨姜海藍那句“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誰都知道做不同的事，要根據事情的不同，使用不同的方法、手段。

    對癥下藥嘛。

    但以這句“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來說，所謂微言大義，不外如是。

    旁的人聽了這樣的句子，聽了便是聽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周敦頤卻是由小見大，想了很多很多。

    以此完善他的理學思想。

    宋慈對他身旁的小吏說道，“其實姜海藍他們律師所做的辯護，也有幾分道理?！?/br>
    小吏不解。

    宋慈道，“犯人犯了案，但并不是就要一桿子打死，若有可以從輕之處，未嘗不能考慮一二。畢竟，判案也是希望能對他人威懾一二?！?/br>
    小吏聽懂了，道，“就像我們之前辦的那個案子，那人跟人打架，是因為別人欺負他的家人。打架是不對，可他這種情況，不好像一般的斗毆案件一樣處理?！?/br>
    宋慈點頭，“正是?！?/br>
    天幕上也看得出來，他們的法官、檢察官，乃至他們的律法，并非是不講人情，奉行冷冰冰的鐵律，否則就不會搞那個“認罪認罰制度”了。

    ——

    姜海藍和覃致遠談完案子后。

    陳初的目光掃過二人，“我下午要去法律援助中心補材料，你們要幫忙補嗎？”

    覃致遠奇怪地問，“補什么材料？”

    姜海藍恍然大悟，“裝卷宗是嗎？之前援助中心給的公函、會見專用介紹信，你交到法院、看守所之前，全都復印了嗎？裝卷宗要的哦?！焙竺孢@句是說給覃致遠聽的。

    覃致遠想了想，他不能確定。

    姜海藍說：“翻一翻吧，有需要補的就發給陳初，她去法律援助中心打印?！?/br>
    陳初點頭，“你們看看你們的卷宗，有需要補的，案號發給我，我一并給你們補回來?！?/br>
    覃致遠看著陳初，“你不是實習律師嗎？你怎么也要裝法律援助的卷宗？”

    陳初聳了下肩，“我師父的，還有源哥的、佳姐的?！?/br>
    你師父的可以理解，但是趙松源和曹佳的卷宗……覃致遠驚奇地問道，“你幫他們裝？”

    姜海藍笑道，“付費的，一百塊一個?！?/br>
    覃致遠：“……付費？”

    姜海藍點頭，“卷宗確實是誰裝誰知道，佳姐自從第一年執業，年底裝卷宗，實在是裝得煩了。她就想出了付費請實習律師幫忙裝卷的辦法，一百塊錢一個卷宗這個‘行價’也是她提出來的?！?/br>
    很快就被行知所其他律師接受了。

    帶徒弟的律師不用cao心這些，他們的徒弟會自覺做好這件事。沒有徒弟和助理的律師，想請實習律師干活，自然是要花錢了。

    覃致遠回想了一下裝卷宗要補庭審筆錄、閱卷筆錄，要寫總結，要填表，要打孔、穿線……他語氣認真地對陳初說：“小陳啊，那我的卷宗也麻煩你了，100塊錢一個，你幫我裝吧?！?/br>
    姜海藍：“……”佳姐真是了不起。

    第65章 一些危險

    “我說，他們未免太懶了吧？”

    某官府府衙，幾個同樣需要裝訂資料的小吏看著滿屋子的材料，面面相覷：怎么回事啊，裝訂卷宗多大一點事，那幫律師居然嫌棄麻煩，花錢讓其他人幫忙裝？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按照怎么樣的規矩裝訂卷宗，但是裝材料不都那么回事嗎？

    能有多煩？

    一個家境還算富裕的小吏將手中的一疊紙質資料放在了桌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來。

    可是說實話，裝卷宗確實是很煩，沒有一點意義。

    他悄悄地掃了一眼他的同僚們，目光落在了一個家境貧寒的同僚身上，如果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某個醫廬，家境不是很好的小師兄就是直接和家境富裕的師弟開口，“我覺得他們挺聰明的，汪師弟你覺得呢？”

    也是師兄弟關系好，說這種話也沒關系。

    汪師弟聽了果然沒在意小師兄說錢的事，他的臉上露出頗為心動的神情，但很快又迅速搖頭，“如果師父知道了的話，會不會罰我？”

    小師兄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三師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師弟你是真心的，還是想考驗汪師弟？”

    小師兄很是從容，“什么考驗啊，我只是單純缺錢?！?/br>
    三師姐的眼睛亮了，“真的嗎？那師弟你打算出個什么樣的價錢，如果合適的話，我也可以?！?/br>
    汪師弟茫然地看了看師兄，又看了看師姐，什么呀，所以師姐確定師父不會生氣他們沒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也沒什么不好的，”一個做陶瓷生意的婦人和同屋的幾個老板說道，“只是收拾文書，又不是做賬，確實只是浪費時間，沒什么用處?！?/br>
    一個年老的布店老板點了點頭，“賺錢嘛，就是要能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商機，幫其他人裝訂卷宗又何嘗不算是一種賺錢手段？”

    可惜他們律所太小，律師太少，否則……

    專門給律師們裝訂卷宗，就能憑此掙錢，不用做別的了。

    一位做茶葉生意的中年男人笑了笑，“城南有個男的，因為看到姜海藍平時不做飯的時候，會通過那個什么團點餐，然后有穿黃色衣服的人把她點的餐送上門來，也開始做這個生意了?！?/br>
    坐他旁邊的年輕男人是做糧食生意的，他驚訝地張大了嘴，“他打算搞送飯菜上門的生意？”

    其他幾個老板同時望了過來，紛紛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誰??？”

    “不是吧，這家伙，未免也太快了！”

    “這個生意倒是能做……比如我店里那些人，要是每日能有人幫忙買了飯菜送貨上門，花點錢也無妨?！?/br>
    “天幕上的人能專門做出那個什么團，就證明這生意能做?！?/br>
    “但是人家是通過那個什么手機點餐，咱們沒有手機，那男人打算怎么做？”

    “養鴿子，或者快馬加鞭送單子上門吧，只要想做，方法多的是?！?/br>
    “可我還是覺得不大可靠……”

    “就看他想做短期生意，還是長期生意了?！?/br>
    “短期如何？長期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