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每日盛裝打扮，愛惜容顏，rou不肯多吃一口，怕腰肢粗了，飯要數著米粒下肚，點心糖食更是碰都不碰?！?/br>
    明曦靜靜聽著，她知道段寧這些話肯定是憋心里很久了。

    段寧仰頭望天，“其實嫡母并不是心腸狠毒之人，不然我也不會能一直讀書。只是……”

    明曦知道，到底是意難平。

    因為姜氏生的段愉雖然封了世子，但是不是讀書的料子，如今坐在了郎中的位置上，還要每日勤學苦讀。

    年少時偷的懶，只要他還愿意前進一步，終有一日還是要補上的。

    段琪還小，姜氏也不舍得小兒子太吃苦，所以段寧這個庶子，如果讀書太出色，對她的兩個兒子便是壓制。

    她怎么會高興？

    只能想著法子阻撓，偏偏姜氏這個人，心眼比針鼻小，卻又沒有十分狠毒的手段，一個楊姨娘就讓她費盡心力。

    也正是這樣，段寧對姜氏的觀感十分復雜。

    既惱恨嫡母的不夠大度，又慶幸嫡母并非十分惡毒之人。

    明曦想到這里看著段寧，“若是將來二哥娶妻生子之后，你對嫡庶會一碗水端平嗎？”

    段寧一愣。

    明曦笑，“即便是二哥哥是庶出，我想將來你對待嫡庶的孩子，心里也會有傾向的?！?/br>
    如果段寧將來娶的妻子家世不錯，那么對方不會任由他嫡庶不分。

    “大哥與三弟都是嫡出，為何世子之位落在大哥頭上？因為他是嫡長子?！泵麝乜粗螌?，“二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禮制之下自有規則，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然豈不是亂了套？”

    明曦說到這里又是一笑，“二哥，一個庶字能壓制的是那些平庸之輩，如今你蟾宮折桂，如果考中庶吉士，那便是入了翰林院，以后你的人生將會是另一個新的起點。

    大鵬展翅恨天低，你能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民間有句俗話，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

    二哥，郁郁不得志才會對往事耿耿于懷，你如今正是意氣風發時，不該再沉迷過往恩怨，你應該往前看。

    看看這朝廷，看看這天下百姓，看看那戰火蔓延處黎民蒼生的苦難。你讀書這么多年，應該為朝廷盡忠，為百姓說話，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br>
    姜氏不該成為你的心魔。

    段寧聽了明曦這段慷慨的話，只覺得心中那股郁氣一下子消散了。

    是啊，他堂堂七尺男兒，他的眼睛應該往外看，而不是困在這四角后院里。

    他滿面羞愧，“大meimei……”

    “二哥，咱們兄妹各有苦楚，你的心情我能懂，以后咱們兄妹齊心，并肩前行?！泵麝囟似鸩璞K，“來，我以茶代酒，祝二哥以后前程似錦，青史留名！”

    段寧大笑出聲，“好，二哥借你吉言?！?/br>
    隔著一扇門，老太爺長久不語，他抬頭看向天空，他這一生自詡不凡，可教養孩子上還不如一個商賈。

    段寧因為楊姨娘對姜氏一直有心結，那日他拜見自己說要留京，他就知道這件事情不好了結。

    沒想到明曦短短幾句話，就能讓他敞開胸懷，放下舊怨。

    伯府能有今日，老太爺知道明曦功不可沒。

    他這個孫女，不得了哇。

    等她嫁進皇室，那么一潭深水里，不知道她能掙出什么前程來。

    老太爺尚不知那八十萬兩銀子的事情，若是知道了，只怕此刻都不能安安穩穩站在這里。

    明曦劍指的從來都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

    段寧第二日便去應考庶吉士，回府之后，先去給祖父祖母請安，又去姜氏那里問安。

    這回他面對姜氏心平氣和，少了幾分銳氣，多了幾分恭敬。

    姜氏：……

    怕不是中邪了？

    以前段寧待她這個嫡母也恭敬，但是可從未像今日這般讓她毛骨悚然的。

    不會是楊姨娘又憋什么壞吧？

    她雖然看段寧不順眼，不高興他留京，但是她也沒使絆子啊。

    正這么想著，就聽著段寧說道：“母親，兒子之前留京一是想著能給大哥做個臂膀，二來三弟的學業我也能閑時照看幾分，分享一下我的心得，助他一臂之力。

    三來，兒子蒙母親教導多年，不曾在膝下孝順，心中十分不安，等我留京幾年盡了孝心，屆時再外放便是?！?/br>
    姜氏：……

    她沒教導什么，倒是跟楊姨娘恩怨頗多，絆子使了不少。

    但是，聽段寧這話對自己兩個兒子都有好處，不管他說的是真心還是假意，總歸讓她心頭舒服了幾分。

    姜氏輕咳一聲，“你有這份心是好的，如果考中了庶吉士，真的進了翰林院，你也好在差事上盡心盡力。

    翰林院人才輩出，想要往上走十分艱難，你自己要心中有數，既然選了這條路，那就好好做?！?/br>
    十年八年未必能熬出頭，苦翰林，苦翰林，想要熬出頭可太難了。等到那時候，自己的小兒子肯定高中前程似錦，大兒子有小兒子幫著，一個段寧還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這么一想，姜氏忽然也就心平氣和了。

    段寧現在正風光時，她還因他得了個善待庶子的好名聲，稍微挽救了她在京城的惡名。

    換個角度想，段寧仕途順利，對自己的兩個兒子確實也有幫助。

    想到這里，姜氏就想到了自己那糟心的大女兒，正因為她把伯府的人都帶了起來，所以現在她基本上在府里沒話語權。

    不能想，一想更糟心了。

    第282章 東宮春宴

    很快就到了納征的日子，伯府一早就準備起來。

    明曦自是不能露面，一切禮儀皆有祖父母做主。

    禮部官員奉命登門，一箱箱的聘禮抬進伯府大門，外面街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鞭炮聲響，喜氣盈盈。

    幾個姑娘悄悄躲在暗處看熱鬧，段清音回來稟告消息。

    “大jiejie，裝聘禮的箱子滿滿地擺了一院子，件件系著紅綢，就連箱子都是四角包金的，可真是太氣派了?！?/br>
    明曦笑，“不過是鍍一層金，瞧著光鮮，里面是銅的?！?/br>
    段清音聽著就笑，“不管包什么，看上去就亮閃閃的，大姐今日好威風?！?/br>
    明曦聞言看著段清音，“聘財多寡固然榮耀增光，但是婚姻的本質，還是要遇到一個良人?！?/br>
    “貧賤夫妻百事哀，反正不能嫁太窮的?！?/br>
    明曦心想，那些富貴人家也有很多徒有其表的，比如高國公府。

    伯府熱鬧了一天，今日段愉幾個人都告假沒有去衙門，現在都在榮安堂團聚吃飯，氣氛更是熱烈。

    姜氏面上擠出微笑，眼神卻不敢去看長女，這聘禮一下，她這個女兒是真的插上了翅膀，確定是她不能惹的人了。

    惹不起，她躲得起。

    段徽柔坐在段琪身邊，段琪給她續了茶，輕聲說道：“二jiejie不高興？”

    段徽柔瞪了段琪一眼，她現在哪里還敢說不高興，她說一個字，眼前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會有一百句等著她。

    “我只是想，也不知道將來我是個什么光景?！?/br>
    反正她這輩子是不能跟段明曦比了。

    她一朝嫁入帝王家，那就真的是飛黃騰達，與她們再也不一樣了。

    段琪笑，“二jiejie以后也會很好的，你看咱們伯府如今蒸蒸日上，大哥的官位越做越穩，兩位叔叔也前途明朗，咱們府上的姑娘，不止是二jiejie，其他的姐妹都會很好的?！?/br>
    段徽柔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嘴上說道：“你說的是?！?/br>
    只是心里到底是難過的，曾經她才是伯府最耀眼的明珠。

    但是現在，她這顆明珠被段明曦比了下去。

    可她卻絲毫辦法也沒有。

    下聘之后，便是請期。

    其實婚期早已經定下，不過是走過流程而已。

    現在端王還在玉象城，故而請期要延后些日子。

    就在這時，明曦接到了太子妃的邀約。

    東宮要辦春宴，請她前去赴宴。

    明曦蹙眉，她很不想去東宮，尤其是太子對她居心不良。

    請帖收起來，她讓人去打聽，東宮春宴太子妃都邀請了哪些閨秀。

    李全很快就查到了，基本上京城有名的閨秀都收到了帖子。

    這么大的陣勢？

    以白時溪的性子，根本不會這么張揚。

    不過，轉念一想，這幾個月來皇后也好，太子也好，一直是低調做人，試圖在皇帝面前營造好的形象。

    如今大概是皇帝的態度有了變化，皇后與太子就想試探一二，沒有比讓白時溪這個太子妃出面再好的。

    就算是惹了皇帝不開心，他們母子轉手就能推出白時溪頂罪，如果皇帝并不因此事惱火，那就說明之前的事情算是過去了。

    這帖子有點燙手，但是明曦現在還不能拒絕。

    思來想去，她給徐南熙送了封信，約她一起前往，有徐南熙作伴，便是進了東宮，太子也不敢做什么。

    徐南熙回信很快，欣然應約。

    等到了東宮春宴那日，徐南熙來伯府接明曦，她并未進伯府驚擾長輩，而是在府外相候。

    明曦辭別祖父母，這才出府上了徐南熙的車。

    公府的馬車比伯府的還要寬敞些，二人相對而坐，侍婢都在后面的馬車上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