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親王在一旁聽著眼睛微閃，不動聲色地看向對面的端王。

    只見端王面容肅穆，唇角緊抿，眼睛里微微帶著幾分火氣，再看他身邊的段明曦，面色緊繃，眼中帶著幾分委屈之意。

    寧親王若有所思，卻并未開口，而是看向了皇帝。

    皇帝凝視著皇后與淑妃，半晌，看著淑妃道：“淑妃，你既然告皇后徇私，可有證據？”

    淑妃眨眨眼睛，將眼中的淚意逼回去，吸了口氣，這才開口道：“皇上，方才皇后娘娘說與陛下結發幾十載，可臣妾相伴陛下也有幾十載，臣妾從不曾在陛下面前有半句謊言。

    以前是，現在亦如是，若無證據，臣妾豈敢說這些話，污蔑皇后之罪，臣妾承受不起?！?/br>
    皇后手中的帕子緊緊地扭成一團，她一直在殿中，還不知道坤德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坤德宮的宮人，也不敢進崇政殿給她傳話。

    但是現在，皇后聽著淑妃這話已經有幾分不妙的預感。

    “你說說看，什么證據？”皇帝輕咳一聲慢慢說道。

    “臣妾已經將逼供明曦的大力嬤嬤抓住，皇上讓人一審便知。不過，這三人既然是受人指使，必有依仗，請皇上派人秉公審訊?！?/br>
    皇后眼眸一凝，怎么會……

    盧嬤嬤與張明德怎么做的事？

    神思一轉，皇后立刻轉頭看向皇帝，神色凝重地說道：“陛下，臣妾讓慎刑司的人來問話，也是為了避嫌。但是聽淑妃此言，似乎慎刑司的人做事有些不妥，臣妾不知道真相如何，還請陛下查明以還臣妾公道?！?/br>
    她敢用慎刑司的人，自然不怕查。

    “段明曦，朕問你，那日你桌案上的菜有毒，你可知情？”

    明曦聽到皇帝忽然問話，她上前一步，躬身回話，“回皇上的話，臣女不知?！?/br>
    “哦？”皇帝半瞇著眼睛望著明曦，“你有什么想說的？”

    明曦聽著皇帝這話心頭一閃，這是什么意思？

    皇后跟淑妃都在這里，卻問她有什么想說的。

    經過上一世，她已經深知皇帝性子多疑，即便有扶持太子之意，但是卻又處處提防這個兒子，不然到了最后駕鶴西歸，也不至于端王還能跟太子斗得半斤八兩。

    越是這樣，明曦越是謹慎，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徐徐說道：“臣女初聞此事很是震驚，先是擔心慕華郡主安危，隨即又感覺到一陣陣后怕?！?/br>
    “后怕？為何？”

    “回皇上，因為那盤有毒的菜是出現在臣女食案上，若不是恰巧淑妃娘娘讓臣女去給陛下與皇后娘娘敬酒，那菜就進了我的肚子里。

    臣女聽端王爺說，臣女跟淑妃娘娘前腳一走，后腳慕華郡主就來尋我，恰好腹中饑餓，便隨意用了些飯菜。

    臣女一不能預料淑妃娘娘會讓臣女給陛下與皇后娘娘敬酒，二不能未卜先知慕華郡主會來尋我，更不會想到郡主會用我食案上的飯菜。

    如此，毒害一說，臣女委實冤枉，請陛下明察秋毫，查清真相，將下毒之人繩之以法，給慕華郡主以及臣女一個公道?！?/br>
    皇帝望著段明曦鎮定從容的臉，除了眼中帶著幾分委屈，并未有任何憤恨不滿之意。

    他微微頷首，雖是在鄉野長大，行事倒是頗有大家之風。

    遇到這種事情，還能如此沉穩，進退得當，言之有物，換做其他閨秀也不過如此了。

    而且，事情發生在坤德宮，淑妃尚且言明宴席出事，皇后有責。

    但是段明曦言語中，沒有絲毫提及皇后，甚至于淑妃所言逼供一事也只字不提。

    皇帝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又看向兒子，“老四，你呢，怎么想的？”

    第204章 這兒子不能要了

    蕭沐宸上前一步與明曦并肩而立，抬起頭，一臉正容道：“父皇，自五弟六弟后，宮中再無皇子離世。沒想到時隔多年，居然又出現謀害皇子之事，兒臣心中既驚又恐，請父皇徹查此事，”

    大殿中一片寂靜，五皇子與六皇子的死，早已經無人提及，現在端王重新拎出來，便是淑妃也是心頭一個咯噔。

    寧親王眉心一蹙，猶豫一下，還是沒有開口。

    皇后抿緊了唇，強壓著心頭的不悅，蕭沐宸把死了的五皇子六皇子拎出來，無疑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

    兩位皇子的死，說明她這個皇后失職。

    這是要把她架在火上，逼著她表態。

    皇后一字不言，只微微側頭看向皇帝。

    皇帝察覺到皇后的目光，卻并未回看與她，只是看向端王，“你懷疑誰？”

    “兒臣無能，實在是不知道得罪了誰，讓人下此狠手毒害與我?！笔掋邋芬荒槺?。

    段明曦：……

    蕭沐宸字字句句指定是毒害他這個皇子，這是要把她摘出來？

    正想著，就聽皇帝又道：“你怎能確定是針對你，而不是段明曦？”

    “父皇，段大姑娘回京不足一年，在京中能認識幾個人。何況，她雖被封為端王妃，可兒臣與她尚未成親，宮里何人又會針對她要她的命？兒臣實在是想不出來?！?/br>
    皇后聽到這話心里更是惱怒，蕭沐宸字字說沒有，卻又句句皆有。

    真是殺人不用刀，言語自成箭。

    可惡至極。

    “寧王，你說呢？”

    寧親王聽到皇帝的話，立刻紅著眼上前，“皇兄，我只是想要給滟兒討個公道，找到真兇?！?/br>
    那就是后宮的事情與他無關，他不關心，別問，問就是不知。

    皇帝聽了弟弟的話，最終轉頭看向皇后，“慎刑司的人做的事情，你真不知？”

    皇后立刻起身回話，“皇上，臣妾早早就來了崇政殿，坤德宮那邊的事情委實不知。實在是不知何故會鬧成這個樣子，不如把坤德宮的人叫來問問?！?/br>
    皇后十分謹慎，眼下不知坤德宮那邊的真相，多說多錯，倒不如直接把事情模糊化，給自己留了余地。

    皇帝聞言看她一眼，這才慢慢地說道：“既是這樣，此事就交給丁肇去查?！?/br>
    皇后心頭一個咯噔，臉上的神色都帶了幾分僵硬。

    丁肇從來只忠心皇帝，讓他去查，便是她都不能插手了。

    皇后微微一頓，生恐皇帝生疑，立刻說道：“臣妾謹遵陛下旨意，丁總管做事一向穩當，必能查出真相?！?/br>
    淑妃眼睛一亮，真是意外，沒想到皇帝會讓丁肇去查。

    只要不是讓后宮的人經手，那她就放心了。

    丁肇這個人油鹽不進，想要買通他，可比登天還難。

    皇帝看向丁肇，“去吧?！?/br>
    “是，奴才遵旨?！倍≌匦卸Y退下。

    皇帝看著眾人，“你們也都退下吧?！?/br>
    望著皇帝疲憊的臉頰，這回連寧親王都沒有再說什么，眾人齊齊告退。

    出了崇政殿，皇后面色和煦的對著寧親王說道：“你快些回去吧，只怕寧親王妃與滟兒都在等著你?！?/br>
    寧親王微微一禮，“臣弟告退?！?/br>
    寧親王轉身大步離開，沒有看向淑妃與端王一行人。

    寧親王一走，皇后就徹底拉下了臉，這才看到了崇政殿外正在等著的張明德。

    她心頭有些不妙，但是當著淑妃的面卻不能落了下風，開口說道：“淑妃，你好自為之?！?/br>
    淑妃聽到皇后這近似于警告的話，當下回了一句，“皇后娘娘，臣妾一向安分守己，可不像是有些人表里不一?！?/br>
    皇后懶得跟淑妃拌嘴，掃了張明德一眼，然后大步離開。

    張明德陰沉沉的目光掃過淑妃一行人，這才抬腳跟上皇后。

    等他一走，淑妃面上閃過一抹嘲諷，邊往翠微宮走，邊對二人說道：“此事由丁肇去查最好不過……”說到這里，她猛地一拍巴掌，“忘了跟陛下說昨晚你們遇刺的事情?！?/br>
    蕭沐宸道：“不急，此事跟中毒的事情怕是有些干系，我會說給丁肇，他自會回稟父皇?！?/br>
    “這樣也好，總比咱們直接告狀來得妙?！笔珏α?，然后看向明曦，面色溫和了幾分，“你今日做得好，在陛下面前應對得當?！?/br>
    沒有一味地抓住機會就告狀，甚至于都沒有提坤德宮一句不好。

    坤德宮發生的事情，丁肇自然會查得清清楚楚，經丁肇的口讓陛下知道，可比明曦質問來得更好。

    小小年紀如此心性，淑妃驚喜之余很是欣慰，兒子這眼光著實好。

    當年她如明曦這般年紀的時候，可咽不下這樣的氣，管他什么得當不得當，先出口氣再說。

    所以她只得了淑妃的位置，錯失了貴妃之位。

    不過，她也不后悔，位高有時候未必就是好事。

    明曦聽了淑妃的夸贊，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臣女只是怕給娘娘王爺添麻煩，又想著陛下慧眼如炬，便是我不說，早晚也會知道的，又何必出這樣的風頭?！?/br>
    “正是這話?！笔珏?，若是她早些年明白這個道理，何至于被皇后壓了一輩子，早就把皇后掀翻了。

    蕭沐宸在岔路口停下腳步，看著母妃道：“我送曦曦出宮，就不去翠微宮打擾母妃了，今日您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br>
    淑妃：……

    這是嫌她這個當娘的礙眼了？

    淑妃運運氣，終究是沒壓住這股火，“滾滾滾，看到你就煩?！?/br>
    真是兒大不由娘。

    蕭沐宸道：“兒臣告退?！?/br>
    明曦瞧著蕭沐宸看向她，猶豫一下，對著淑妃施了一禮，“臣女告辭?！?/br>
    淑妃：……

    她還能說什么？

    此時此刻，什么都不想說。

    淑妃氣呼呼地走了。

    明曦望著這樣的淑妃，眼中帶了幾分笑，淑妃竟是這樣的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