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深吸一口氣，做出一副才到的樣子，打起簾子進了門。

    堂內的氣氛很是壓抑，太夫人沉著臉，自己的婆婆面色鐵青，段徽柔哭紅了眼，眼中還帶著幾分厲色。

    三爺與三夫人夫妻也僵著臉不語，只有二夫人的神色還算是不錯。

    肖氏也不敢出聲，溜著墻邊到了姜氏的身邊站著。

    二夫人眼珠轉了一圈，她心里還是存著分家的意思，這可是個絕好的機會，如果錯過了，以后不知道分家要等到什么時候。

    二夫人側頭看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被丈夫氣得夠嗆，一時間沒能良好接收二夫人的信號。

    二夫人心里著急，但是當著太夫人跟姜氏的面不好表出來，只能隱晦地看了太夫人一眼，又看了姜氏一眼，然后微微抬手做了一個翻賬冊的動作。

    三夫人在這才明白了，她微微皺眉，這個時候提分家？

    別人不說，只怕自己丈夫這個蠢人就不肯同意。

    三夫人拿起帕子擦擦眼，借機給二夫人回個眼色，見機行事。

    今兒個鬧都鬧了，既是如此，那就索性鬧大了，這么多年長房承襲了爵位，姜氏又管家，可府里越過越窮，總得有個說法。

    內室，段明曦與老太爺也正在對峙。

    段明曦如今已經想明白了，如果不能在伯府有話語權，那么以后姜氏跟段徽柔還會源源不斷地給她添堵。

    “祖父，您覺得如何？”

    老太爺盯著段明曦，“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br>
    段明曦笑，“若是我有人護著疼著，萬事不用擔心，看哪個不順眼，只要告上一狀就能解決，我也愿意做個嬌滴滴的大小姐萬事不理?！?/br>
    “你要是性子軟一些，你娘也不會這么做?！?/br>
    “祖父要是這樣說，咱們就沒什么好談的。伯夫人一顆心半分都不曾分給我，您還要我剖心挖肝孝她順她，這不可能?！?/br>
    老太爺活了一輩子，就沒見過段明曦這樣的滾刀rou，軟硬不吃，刀槍不入。

    “祖父，伯府如今在京城日落西山，我那大哥又不是個能干的，指著他光宗耀祖怕是難了。二叔三叔前程未卜，如今府里就靠您老撐著，說句不孝的話，您還能撐多久？”

    老太爺：……

    “府里虧空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想來祖父也應該知道一些。二嬸三嬸幫著伯夫人掌家，必然已經查過賬冊，知道了伯府眼下的困境?！?/br>
    老太爺聽到這里，神色反倒是慢慢的穩定下來。

    他坐在那里看著明曦，沒有打斷她，由著她繼續往下說。

    “一家想要和睦，必然要有清正的長者掌控大局。太夫人偏心長房，由著伯夫人挪用財產，給伯爺填補虧空。

    世子這幾年開銷越來越大，走的也是公賬，您說二嬸與三嬸如今摸到了賬冊能甘心？”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老太爺沉聲問道，這可是府里的秘密，明曦才回來多久，怎么能知道的。

    段明曦輕笑一聲，“有錢能使鬼推磨，自從伯夫人想要把我賣給高國公府，我就察覺到事情不對勁，花了重金買通了人，這才讓我查到了真相?！?/br>
    “你現在想做什么？”老太爺是真沒想到，短短時日，明曦就能把事情查得這么清楚。

    從這里就能看出，府里確實是人心渙散了，不然哪里能用銀子就輕易撬開下人的嘴。

    “先不說我要什么，我先跟祖父說一說我能做什么?！?/br>
    “你說?！?/br>
    “伯府以后想要重回輝煌，就要子孫爭氣。如今伯府子嗣中讀書最有天賦的是二哥段寧，如今他正在陳伯伯那里，只要他下苦功，想要考個功名回來不是難事?！?/br>
    老太爺顯然不滿意，段寧是個庶出的。

    “祖父，考中只是第一步，后面還有授官，還有外放，外放到什么地方，若是那犄角旮旯的地方，想要出政績千難萬難，說不定一輩子只能做個知縣。

    說句不中聽的話，以后花銀子的地方在后頭呢，您說是不是？所以除了督促府中子弟讀書向上，另一樁便是賺銀子。

    您知道，我在江城段家，我養父是把我當掌家的兒子養的，賺錢這種小事，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伯府沒錢，沒有關系，只要有我在，伯府就有源源不斷的錢！”

    這話說的可真是狂妄，老太爺凝視著自己這個孫女，再一次扼腕，為什么他不是個孫子。

    若是個孫子，能出這么個人物，他們伯府必能重振威風。

    “你想要什么？”老太爺知道段明曦拋出這么大的誘餌，所圖必定不小。

    段明曦笑，十分真誠地說道：“我只有兩個條件，第一，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伯夫人既然討厭我這個女兒，以后我的事情不許她插手。第二，府里不能干涉我的私事?！?/br>
    老太爺真是要被氣笑了，行，夠狠！

    想當年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初出茅廬不怕虎的性子，這孩子有他幾分血性。

    廳中安靜下來，只有老太爺略有些沉重的呼吸聲傳來。

    段明曦身姿筆直地站在那里，如果這回談判不行，她回頭就搞點小動作，不把伯府翻個天，她就不罷休，非要達成目的不可。

    姜氏想要拿捏她？

    呵。

    休想。

    這回就要跟他們一刀做個切割。

    老太爺從段明曦的眼中看到了幾分狠意，她知道姜氏徹底惹怒了她，她是要跟她分割清楚。

    這次自己便是不同意，轉頭她肯定尋機會達成目的。

    只怕那時候就要鬧得人盡皆知，逼著他們不得不低頭。

    這孩子太狠了。

    她那狼一般的眼神，讓老伯爺沉默后反倒是有點興奮起來。

    “我只問你一件事情，你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

    段明曦一愣，她做了很多準備，唯獨沒想到老太爺居然會問她這件事情。

    第51章 薄情寡義白眼狼

    段明曦如果說她不想嫁人，大概老太爺寧可與她翻臉，也不會讓她任性胡為。

    她短暫猶豫后，看著老太爺說道：“不瞞您說，我想嫁一個我自己喜歡的?！?/br>
    老太爺一直盯著明曦的眼睛，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猶豫，也看到了堅定。

    這么小的年紀，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做什么，用什么手段，如何與人談判，能以最快的速度與手段掌握對方的把柄。

    這樣的心機手段，段平昌養這個孩子果然是盡心盡力。

    也難怪明曦對江城那邊這么有感情，相比之下，姜氏所作所為，她如何能忍受。

    老伯爺又看著明曦，“你對江城段家有什么打算？”

    段明曦心頭一跳，她不動聲色地說道：“我養父母養我一場，待我如珠如寶，我若是從此后視他們為路人，若是被人知道，也只會背后笑我薄情寡義白眼狼。

    不過，祖父放心，江城段家我自有分寸，不會與府里有牽連。我養父還有兒子，等他大一些能掌家理事，就不用我了?！?/br>
    “你那個弟弟有你養父管著，還能委屈他？”老太爺嗤笑一聲。

    段明曦笑了笑沒說話。

    老太爺知道她主意已定，不過從這一點看來這孩子也是感恩的，說到底還是姜氏傷了她的心。

    至此，老太爺與明曦算是初步達成一致。

    定遠伯府從這一刻起，算是變了天。

    外頭還想趁機會分家的二夫人與三夫人，在聽了老伯爺的決定后，瞬間有些蒙了。

    反應最大的是姜氏，從老太爺口中說出三人輪流管家，可跟太夫人的暫管不一樣，這怎么能行？

    “爹，這怎么能行？”姜氏急了。

    那么大的窟窿，要是賬冊全都給二夫人與三夫人看了，還不得將長房撕下一層皮來。

    老太爺現在很是厭惡姜氏，若不是她的偏心，明曦也不會對這個家如此失望。

    “你若是不想管家，那也可以不管?！崩咸珷斉?。

    姜氏頓時如被卡住脖子的雞，瞪了瞪眼，愣是沒敢再說什么，生怕自己連三分之一的管家權也沒了。

    段徽柔又不傻，這會兒也蒙了，怎么會這樣？

    段明曦！

    她做了什么？

    為什么祖父會做這樣的決定？

    三夫人看向二夫人，這還分不分家？

    二夫人微微側頭跟三夫人咬耳朵，“不能分了，咱們先把賬冊弄到手，看看這些年長房到底花了多少錢再說?！?/br>
    三夫人微微點頭，“好?！?/br>
    總不能白白吃了虧，那么多銀子呢。

    她還有幾個孩子要娶妻嫁人，聘禮嫁妝都不能少，要是分了家，這些都要自己出。

    老太爺現在做這個決定，肯定還有后手，她等著看。

    “除此之外，明曦的婚事，以后任何人不得插手?！崩咸珷數难劬Χ⒅?，在她開口前又補了一句，“這事由我來做主?！?/br>
    姜氏的話頓時咽了回去，臉色當真是好看極了。

    老太爺說完這些話，這才擺擺手讓大家離開。

    姜氏沉著臉帶著段徽柔拔腿就走了，看都沒看段明曦一眼。

    肖氏倒是沒離開，她走到明曦身邊，笑著跟她說道：“大meimei，咱們正好順路，一起走吧?！?/br>
    段明曦正好要跟肖氏說點事情，點頭應下。

    二夫人拽著三夫人也迅速離開，三爺帶著孩子們在后頭跟著，臉色有些凝重。

    等人都走了，太夫人這才看著丈夫說道：“那丫頭都跟你說了什么，你怎么能做這樣的決定？”

    老太爺看著老妻，“明曦知道家里如今的情況，她說她會給伯府賺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