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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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納言嘆了口氣,像說沈宗良,也像說自己,“有幾個大人能犟過孩子的?是吧小齊?” 一聽他含沙射影的,莊齊捂起耳朵,搖頭晃腦地進門了,“不知道,不知道。你說什么我聽不清,我耳朵聾了?!?/br> 唐納言還站在那兒,沖他meimei的背影笑的時候,且惠先看見了他,叫了句納言哥。 他的笑來不及收起來,倉皇地說:“且惠,到家里來吃晚飯吧?” 且惠擺擺手,“不用,我已經吃過了?!?/br> “好,下次和老沈一起來?!?/br> “可以的,謝謝?!?/br> 九月底的一天,且惠見外面天氣好,把早餐端到院子里來吃,她拿叉子攪著三文魚沙拉,另一只手在平板上滑動,邊看著一篇文獻。 “沒必要一大早就這么用功吧?”鐵藝柵欄外傳來一道大驚小怪的聲音,她的高跟鞋踩在苔紋斑駁的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響動。 且惠舉著叉子抬頭,“唷,馮總大忙人,還能有空親自來慰問我呢?派秘書來看看就蠻好了呀?!?/br> “噢喲,好小的心眼?!瘪T幼圓把墨鏡摘下來,丟在桌上,“我說了,你剛來的時候,我手上有個大項目沒做完,現在做完了,立馬趕來賠罪?!?/br> 且惠眼睛還定在屏幕上,“哇,都立馬半個月了呢?!?/br> 幼圓又往她身邊坐:“不許生氣了,生氣對乳腺不好,我看你琢磨什么?全是英文哪,那算了,我頭好疼?!?/br>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把頭靠到了且惠肩膀上。 且惠扭過頭笑了笑,把另一份沒動的早餐推過去給她:“行了你,坐好來吃東西?!?/br> 幼圓吃好了,拉過她的手說:“我們這周六去露營吧,你也出去活動活動,咱倆躺一個帳篷?!?/br> “去哪里露營?”且惠左右望了望,“現在還有哪座山合適?” 她遙遙一指,“合適的多了,就這西山風景區,怎么樣?” 且惠吸著酸奶,很快就否決了她:“算了吧,我觀察過了,山上全是鍛煉的老頭老太太,咱倆全副武裝地上去,都比不過人家徒手往上爬的,你信不信?去了還不夠丟人的呢?!?/br> 幼圓賴在她身上搖啊搖,“我好不容有點時間放松一下,你就陪我去嘛。一個晚上就能影響你考博啦?我不信?!?/br> “好吧好吧?!鼻一菀娝d致這么高,答應下來,“正好周六沈宗良回不來,我們一起去?!?/br> 幼圓往落地窗內眺了一眼,“他每周都回來,這周又不回來了?” “說是周六晚上要陪客,不知道誰又跑去江城了,我沒問?!鼻一菡f。 幼圓聳了聳肩,“不回就不回啰,本來也要補班,十一就要到了嘛?!?/br> 周六那天,他們一群人大早就出發了。 幼圓來接且惠時,她那輛雷克薩斯lm的車門一打開,且惠嚇一跳。 這人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她以為就姊妹談心呢,結果莊新華他們都來了。 且惠坐上去,往后招了招手,“大家好,這么多人啊?!?/br> 幼圓小聲:“那當然,是你會搭帳篷還是我會?” “我可沒那個力氣?!?/br> “對啊,我也沒有?!?/br> 胡峰他們面面相覷,都打量著鐘且惠,想說什么,又不太好說。 還是雷謙明敢問,他說:“且惠,你蔫不出溜兒地住進這里了,已經和小叔叔結婚了是吧?” “沒有!”且惠嚇得大聲解釋,她結巴了一陣,“我......我在這里考試,離學校近,暫住一下?!?/br> 胡峰說:“沒有也快了。我都當爹了,小叔叔還單身,這合理嗎?說也說不過去啊?!?/br> 車上開了窗,風刮進來有些冷,且惠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沒說話。 雷謙明怕尷尬,他調侃說:“小叔叔是有大志向的人,都跟你一樣,一到晚上就惦記那點事兒!” 說的一車人都笑了,莊新華也笑:“咱們同學里,也就你和且惠被剩下了,還有臉說。我和幼圓都訂婚了?!?/br> 且惠忙撇清關系,“我和謙明兒也不是一路的,我有男朋友?!?/br> “你男朋友誰???剛才那么理直氣壯地否認呢!”雷謙明故意問。 過去問起這個話,且惠總是躲躲閃閃不肯講,一來沈宗良輩分大,她不敢拿他的身份公然玩笑,也從不在這種場合直呼其名。二來,早晚要分手的,這么高調做什么呢?白白惹人笑。 但如今不同了,對于未來,對于前景這類的字眼,他們有了新的進展。她底氣很足的,配合著說笑:“男朋友當然是沈宗良了?!?/br> 此起彼伏的“喲喂”在車廂內響起,弄得且惠臉都紅了。 到了山上,他們一行人個個拄著棍兒,累得氣喘吁吁。眼看不斷有大爺大媽超過他們,且惠彎腰揉著一只膝蓋說:“馮總,我講什么來著?” 幼圓也體力不支了,臉上表情猙獰得可怕,“他們得六七十了吧,怎么那么有勁兒呢,吃什么了?不行了,我得歇會兒?!?/br> 還是莊新華來扶她,“你就坐下吧,我真服了,做什么非要爬山!” 眼看且惠已經重整旗鼓,又出發跟上大隊伍了,她才小聲說:“我是為了我自己嗎?這還不是忠人之事???” 莊新華瞪著她:“一天到晚不著家,還忠起別人的事來了,我一周才見你幾次?” “這不是在見著嗎?”幼圓和他嚷嚷起來,“您還想怎么見?” “我真是賤?!鼻f新華氣不過,大力擰了下她的鼻子,彎下腰說:“就會和我來勁,上來,背你?!?/br> 她笑嘻嘻地爬上去,“哎呀,你怎么這么好啊,我真撿著寶了?!?/br> 到了山頂,看著云煙從矮一些的山尖上飄過,才覺得不虛此行。 雷謙明一上來就捯飭家伙,“天兒這么好,我得把相機先架起來,晚上的風景肯定絕了?!?/br> “拍完也發我兩張?!鼻一萦型?,她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他說。 “沒問題?!?/br> 大家都累壞了,搭好帳篷后,圍在一起吃了午飯,各自躲進去睡了。 且惠眼看著莊新華進了她的帳篷,大概找幼圓去了。 她很識趣的,在外面多待了一會兒,雷謙明看她自己站著,遞了杯熱水給她。 “喝吧,山上挺冷的?!彼艘谎蹘づ駜?,什么也看不見,“莊新華還在里面沒出來?” 且惠捧著杯子點頭:“沒事,我等會兒。實在不行,后頭還有民宿?!?/br> 這個實在不行的聲音太低了,聽著可憐又無奈。 雷謙明噗嗤一聲笑了,他說:“會出來的,我陪你站會兒也行?!?/br> 大概一刻鐘,莊新華終于整理著衣領,貓腰從帳篷里跨過來,抬頭就看見兩雙眼睛同時盯著,他也不大好意思。 莊新華訕笑了一下:“你們倆在外面看什么呢?” “看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崩字t明幾乎立刻就反駁出口。 “......” 且惠笑過以后,進去時,看幼圓正蹲在氣墊床邊擦什么。 她湊過頭去,也沒有看清是什么,就被推了出來。 幼圓催她:“這里臟了。我們去住后面的民宿,那里下午茶很不錯?!?/br> “......” 上午累得快要斷腿,到了房間里,且惠只脫了外套,就趴在床上睡著了。 臨睡前,幼圓和她說了些什么,她都嗯嗯啊啊的應著,根本沒聽清。 等她睡足了一覺起來,山頂上早就黑了天,月色如水。 連氣溫都降了十幾度,且惠穿上沖鋒衣才敢出去,不知道幼圓為什么不見了,她往下走了一些,來到山間的棧道上。 天上星光熠熠,萬家燈火在腳下匯成河,交相輝映。 且惠把手插在口袋里,覺得肚子有點餓,正要回去吃東西時,啪的一聲,棧道兩側忽然燈光大亮。 原本只有兩盞路燈,還被小蟲子圍住了大半,她沒看清,來時光禿禿的棧道,此刻已鋪滿了大大小小的茉莉,難怪總覺得有股清香,卻又不知道從哪兒來的。 她低著頭,一路贊嘆著走過去,也不知道都秋天了,開得這樣好的茉莉花是哪兒來的?數目還這么多,雪花一樣灑在路上,纏繞在扶手上,盛開在她的眼底。 且惠哇了幾聲,再抬頭時,棧道盡頭站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逆著光,看不清面目,隱約照出一個英俊的輪廓,幾乎要與山光月色融為一體。 她緊走了幾步,才看清楚那是沈宗良,他抱著一捧茉莉,穿整套的頂級羊絨料西裝,領帶飽滿地系在脖間,一絲不茍的模樣,隨時都能去演講臺上發言。 行至一半,她又頓住了,才意識到他八成是要求婚。 且惠臉上guntang起來,目光上下掃了一遍自己,和沈宗良一比,她穿得好隨便,乳白色的抽繩沖鋒衣,底下一條淺灰百褶裙,一雙運動鞋。 沈宗良就站在那兒,指了指棧道下方的別墅區,“小惠,我選了很多地方,最后還是決定在這里跟你求婚,將來你一回家,就能想起我對你許下的承諾,蠻好?!?/br> 且惠也看了一眼,她開口有些艱難:“那么......你要許什么呢?” 沈宗良講得倒很順暢,像是提前排練過很多遍,他說:“我將忠誠于你,以你為重,傾盡全力愛護你,照顧你?!?/br> “都不加個永遠,沒誠意?!鼻一萋牭眯目谝粺?,腳后跟晃動了兩下,低頭挑他的理。 沈宗良笑了下,大步朝她走過來:“永遠這種詞太虛無了。只能說我活一天,就做到一天,做好這一輩子,如果這樣算的話,也可以說是永遠?!?/br> 他越來越近,且惠緊張地用手指繞著腰間的抽繩,眼看他已經到了面前,徐徐地屈膝跪下,從綠色的藤葉里拿出一個綠絲絨盒。 它們是同一種顏色,掩藏得那么好,且惠站在旁邊都沒發現,她盯著沈宗良打開,高純度的全美方鉆在那一刻放出萬千光華,熠熠閃動在燈光下。 她忍不住張圓了嘴,很快又意識到自己失態,抿了抿唇:“什么時候買的,我一點都不知道?!?/br> 沈宗良回憶說:“鉆戒是提前半年訂好的,設計師的檔期很難約,那個時候......” 且惠接上他的話說:“我們還在鬧別扭,不是嗎?” “我們嗎?”沈宗良像聽了一個笑話,他搖搖頭,“只有你,小惠。我從來沒覺得我們有過什么別扭。分開這幾年,也不是不可調和的矛盾。不過是你要讀書,要工作,我得盡責任,穩住大局,各有各的事,彼此暫時不適合在一起而已?!?/br> 且惠的鼻頭酸了酸。 他好會敘述,三言兩語就給她犯下的錯昭雪平反。 好像那些年的分離,都只不過是書頁上的一?;覊m,輕輕一撣就揮開了。到頭來,書還是那本書,光潔如初,還是可以放在床頭,一翻再翻。 她忍著淚意點頭,“是,我們沒有過矛盾。我在讀書,在香港工作,在照顧mama,你也有你的義務?!?/br> 沈宗良笑了,為她這么的通透、伶俐、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