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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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電話之前,她先惴惴不安地上網搜了一圈新聞,就怕看到什么男人頭破血流死在廢棄城際公路上的消息。 她還沒看完,身著警服的女警官就敲門進來了。 看到警察,她的神經一下子繃緊,新聞里沒看到那個被她砸的男人,不會人已經死了,警察找上門來了吧? 不過女警官笑容很溫和地同她做了自我介紹:“江太太你好,我是江城警局總署的警官,我叫路妍?!?/br> 顧煙心底稍微松懈,但并沒有完全放棄戒備,說了聲“你好,” 又問:“找我有什么事嗎?” 路妍在病床邊坐下,“是這樣的,我從江先生那邊得知,你前幾天接觸過東區的人販子,所以來做個筆錄?!?/br> 顧煙坐在病床上,細白的手指一下子攥緊了被子。 江時羿沒有和她商量就報了警,她腦子里忽然又冒出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來——會不會他已經從許鳶那里得知了什么消息,比如那個男人真的被她砸死了,所以他想借由這個機會,讓她背上案底? 她背脊發冷,經過這次的事,她現在總是會以最糟糕的可能性去揣測江時羿。 雖然荒誕,卻也并非不可能,畢竟他想要和她離婚都想瘋了,他覺得是她阻礙了他和許鳶在一起的路,而且那天她還對他破口大罵惡言相向,依他那種不受氣的性子,很可能會報復。 路妍看到她一言不發,卻面色發白,忍不住問:“江太太,你現在不舒服嗎?” 顧煙勉強回神,艱難扯動唇角,“……沒有?!?/br> “你別太緊張,”路妍安撫她道:“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受到了驚嚇,但你現在安全了,不光江先生會保護你,我們也會保護你,你現在是我們證人保護計劃里的重要線人,不會再有人傷害你?!?/br> 顧煙一怔,“線人?” “對,你和江先生給我們提供線索,我們會分析線索再制定計劃,這次要放長線,不再貿然抓捕,盡可能連根拔除東區這個人口販賣集團?!?/br> 顧煙還是有點愣愣的,“江時羿……他也參與?” “他不光是參與,”路妍笑了下,“以前因為資金人力各方面緊缺,我們老急于求成,只能抓到一些小嘍啰,但是這次江先生說了,他的妻子受到傷害,他不會放過那些人,所以他額外給我們提供資金支持,要我們務必將整個人口販賣集團揪出來?!?/br> 這就完全出乎顧煙意料之外了,她一時沒說話。 路妍繼續道:“江先生這個決定,對于江城的人們來說是好事,你知道每年江城有多少姑娘被人口販賣集團拐走,再也回不了家嗎?江太太,你所受的傷害不是沒有意義,將來我們會一起鏟除這個犯罪團伙,你和江先生都將功不可沒?!?/br> 顧煙低下頭,好一陣才啞聲問:“那……萬一我殺人了呢?” “我聽江先生大概說過,那個男人現在還不能確定有沒有死,就算死了,你是正當防衛,加上現在做了我們的線人,我們會保護你,你放心說出實情就好?!?/br> 不得不說,警官的話很有份量,顧煙心底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原來,江時羿不是想要她背案底……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做了這個決定,要和警方一起對付那些人販子,但很顯然,現在局面這樣轉變,她就安全了。 神經松懈下來之后,她開始配合路妍做筆錄。 路妍聽出她有所隱瞞,比如她到底去東區找那個小姐問什么事,再比如她打電話給江時羿的時候為什么忽然掛斷電話,她都說得很含糊。 不過路妍沒有追問,一方面是暫時覺得這些細節對案情影響不算特別大,另一方面,顧煙的敘述過程里,一度哽咽,作為受害人,而且是個年輕的姑娘,能一個人和兩個男人纏斗之后脫身,已經很不容易了。 路妍收起錄音筆和本子之后,沒立刻離開,而是和顧煙說:“其實……不管江先生當時為什么沒能救你,我看得出他現在很努力在補救,他考慮到你被那兩個男人強暴未遂的事情你大概不會愿意和異性說,特意讓我來,他說他看了很多這方面卷宗,只有女性警務人員才能對女性受害者更有同理心,不會讓你感到難堪……” 路妍頓了頓,“我想,他是很關心你的,我可不是八卦啊,這一點很重要,現在的你受了傷,需要自我療愈,這不光是身體的,也是心理層面的,所以你需要來自家人的精神支持,我想你丈夫會是你最好的后盾?!?/br> 顧煙咬著嘴唇,沒說話。 江時羿會關心她?她有些動搖,卻仍無法確定。 路妍笑了笑,起身告別。 走出病房關上門,路妍一抬眼就愣了下。 江時羿就在門口不遠處站著,她過去打招呼,“江先生來了,怎么不進去?筆錄剛剛做完?!?/br> 對著一個外人,江時羿實在不想解釋自己為什么不進去,還不是怕顧煙再折騰一回? 她上次那樣子,讓他后來幾天都心有余悸。 這會兒看護正好出去了,他也不放心直接走,就跟路妍說:“我等下就進……” 他話音未落,隔著門板,就聽見病房里一聲重響,像是什么墜倒在地上。 他的面色瞬間變了。 路妍都沒回神,只覺得面前一陣風,扭頭看,江時羿已經一把推開門大步邁進病房里。 第40章 “江時羿,我考慮過了……我同意離婚?!?/br> 顧煙的身體,雖然經過一段時間休養,但大量失血帶來的影響并沒有完全消失,她在下床想要去洗手間的途中眼前陣陣發黑,腿一軟就摔倒在了地上。 倒是沒暈過去,只是眩暈伴著惡心的感覺襲來,她正撐著地面想要起身,病房門就被“砰”地一聲撞開了。 她抬眼,仍有些朦朧的視線里,一個身影急匆匆地大步過來。 “有沒有受傷?” 她聽見了江時羿的聲音,眼前卻還是有些模糊,她揉了揉眼睛,終于看清半跪在她跟前,緊張地盯著她的男人。 爭吵之后的第一次見面。 江時羿的視線,還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確認人沒受傷,他略松口氣,伸手去抱她。 顧煙這會兒反應很慢,甚至沒想得起要掙扎或者阻止,就被他以公主抱姿勢送回了病床上。 坐在床上她終于回神,眼睫垂下去,沒有再看他。 江時羿是左臂疼起來的時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就這么沖到她面前來了。 他的石膏剛剛拆除,還在做復健的階段,抱起她的時候用力過猛,當時卻沒覺得痛,到這會兒才痛得和骨頭要裂開似的,他皺眉低頭輕輕地揉了揉。 聞聲也跟著進來的路妍這時候出聲:“沒事吧?” “沒事?!鳖櫉煇瀽灥貞艘宦?。 路妍放心了,再次告別離開,這下子,病房里就剩下兩個人。 江時羿想了想,揉著左手在病床旁邊坐下來,問顧煙:“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 其實看護每天都會給他匯報顧煙的情況,但是他現在想和她說說話,畢竟一直冷戰下去也不行,這是個緩解他們目前關系的機會。 顧煙卻偏過臉看窗外,沒有出聲。 江時羿并不怎么會哄女人,幾年前和許鳶在一起的時候哄過許鳶,但是許鳶好對付,買衣服包包就行,他開始思考起能不能用這招對付顧煙,但總有直覺,可能不會奏效。 顧煙不說話,他另起話題:“你剛剛想做什么,為什么自己下床?醫生都說了你得臥床靜養?!?/br> 顧煙咬咬牙,實在忍不住出聲:“你……你趕緊走?!?/br> 她要去洗手間,結果被這人抱了回來,這人不但不走了,還一臉無辜問她為什么下床。 江時羿感覺,自己人生里所碰的冷釘子,至少百分之六十以上都在顧煙這了,但他也沒惱,扭頭看著顧煙方才跌到的地方,順著方向看過去,琢磨出點端倪來:“你想去洗手間?” 顧煙的臉一下子紅了。 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一年,也沒生分到那個地步,但她還是覺得有點丟臉。 “我抱你過去?!?/br> 江時羿站起身來,直接伸手又要抱她。 “不用!” 顧煙急了,一動身子開始朝著病床另一側躲,一個不慎險些從另一頭摔下去,好在江時羿傾身,右臂一伸,在千鈞一發之際摟住她的腰,將人一下子帶了回來。 為了抱住她,他微微弓著身,還沒直起,于是她驚慌失措地抬眼,就發現自己幾乎身處在男人的懷抱中。 距離真的好近,她的耳朵貼著他胸膛,甚至聽見他的心跳聲,有些急促,和她節奏一致。 “別再嚇我了行不行……”他吁出口氣,低沉嘶啞的嗓音有些余悸未消的干澀和緊繃:“再從床上滾下去又傷著怎么辦?” 他說話時,胸腔有微幅的震顫,顧煙不知道為什么,聽著他的話,鼻尖一澀,委屈的勁兒就在胸腔里翻涌。 她咬著嘴唇,沒說話。 江時羿垂眼睇她,從這個角度,看到她像蝴蝶翅膀一樣輕輕顫的睫毛,他感覺心頭像是被撓了一下,深吸口氣,沉聲問:“我抱你過去,嗯?” 顧煙不說話,搖搖頭,臉更紅了。 看出她不好意思,他說:“我們是夫妻?!?/br> “又不是真的?!彼f出這句,自己心口卻像是被刺了下。 好半天,江時羿沒說話。 他的手依然摟在她腰間,兩個人還是緊貼著的姿勢,顧煙有些別扭,伸出手去推他的手臂。 江時羿這才開口:“先抱你去洗手間,等下我們談談?!?/br> 他剛準備動作,顧煙就說:“你的手不行的?!?/br> 其實方才她不是沒有注意到他在抱過她之后面色就有些發白,而且他一直在揉自己的左手,他那只手的情況,她也清楚。 不過那傷是為救許鳶造成,她看到石膏拆除了,卻并不想去關心過問恢復得如何。 但他要再抱她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敢抱,她可還怕摔。 江時羿卻是個不服輸的性子,“你這么輕,再多一個我都抱得起?!?/br> 顧煙說:“那你剛剛揉半天左手?” 江時羿:“……” 有個愛給自己拆臺的老婆,也是很心累,隔了幾秒,他忽然笑了下。 這樣也好。 看來是有精神了,好像又變回從前那個愛懟他的顧煙,他多少松了口氣。 顧煙輕輕推他,“我自己去就行?!?/br> 江時羿沒有再堅持,等到她下床,他低頭扶住了她手臂。 顧煙其實覺得自己沒有那么虛弱,但不知道為什么,她沒有推開他。 她就這樣被他扶著到洗手間門口,鼻息間可以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混雜著很淡的煙草味。 她知道他煙癮不重,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抽,也很少會留下味道,他最近是很煩嗎? 等她關上洗手間的門,才慢慢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