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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本王,廢物在線閱讀 - 第5節

第5節

    姬未湫一手緊緊抓著青玄衛的手臂,目光卻落在了那草木間,他還真不太緊張,大概是喝了酒的關系。他有些好奇地問道:“這也能察覺出來?”

    護著他的青玄衛道:“稟殿下,自腳步聲可判斷,那人腳步沉重,應無武藝在身?!?/br>
    姬未湫心中道:大概只是在這里偷懶的侍人,恰好叫他撞見了而已,是不是應該喊一聲‘留活口’?要是為了偷一會兒懶就丟了一條命,也太委屈了,畢竟對方也沒領著皇宮中豐厚的月俸不是?

    還未來得及出口呢,就聽見叮得一聲,一把菜刀自草叢中貼著地面飛了出來,緊接著就是一聲響徹天際的慘叫聲,只見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扭著送了出來,而青玄衛的臉上赫然是一團烏青。

    姬未湫看了看那團烏青,又回頭看向了護著自己的青玄衛。

    這就是所謂的……輕松應對?

    玄三面無表情,但還是叫姬未湫看出了一些狼狽,他平淡地說:“此人有巨力,一時不查,這才浪費了些時間,還請殿下恕罪?!?/br>
    姬未湫瞇著眼睛看著那個男人,從他的衣著上可以輕易看出他是個廚子。他在廊下落座,順手理了理衣擺:“好端端的,躲在草叢里做什么?”

    姬未湫想得挺好,這廚子就這么一認錯,他就這么一訓斥,廚子再這么一告饒,他就這么一高舉輕放,這事兒就算是了結了。

    哪想到那廚子張口就道:“我呸!殺得就是你!”

    姬未湫眉目不動,一旁的青玄衛卻眼神猛然冷銳下來,玄三正欲堵住他的嘴,那廚子確實有巨力,看著玄三也是很費勁的樣子,叫他罵出了下一句:

    “——錢之為!你這狗官!你不得好死!”

    姬未湫:“……”

    青玄衛:“……”

    第7章

    姬未湫輕笑出聲,他道:“你找錯人了,他確實在此處,卻不是我?!?/br>
    “殿下!”周青急急忙忙趕來,姬未湫已然起身,他隨意擺了擺手:“你們處置了吧?!?/br>
    玄三聞得此言,立即用布將那廚子的嘴給堵嚴實了,將人拖走。周青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面如土色:“殿下,屬下失職,還請責罰?!?/br>
    不管這廚子要殺的到底是誰,能叫他近到姬未湫的身邊,確實就是青玄衛的失職。他自己其實不覺得如何,但又是不得不罰的——他不罰,回去自然有人替他罰,到那時候怎么罰,罰多狠,他就完全插不上話了。

    姬未湫慢吞吞地想著,虧得是出生就到了這個破地方,有十幾年時間慢慢適應,慢慢摸索,況且年幼的時候行事出格一點沒什么,畢竟沒人會和稚童計較。要是叫他現在穿過來,說不定半個月都堅持不到,就要被關到廟里去驅邪了。

    “確實是失職?!比展鉃⒃谒难劬ι?,他瞇了瞇眼睛,凝視著外頭的好風景:“不過后面還有職責在身,也不好真將你們全打殘了,誤了差事……罰俸三個月,三十杖,周青,你為青玄衛之首,就替下面的人受了吧?!?/br>
    周青腳步頓在原地,單膝點地:“屬下領罰?!?/br>
    “眠鯉?!奔翠蓄^也不回地道:“他們青玄衛也不好真打了自家的上司,你監刑?!?/br>
    眠鯉是姬未湫的貼身內侍,聞言應道:“是?!?/br>
    眠鯉皮笑rou不笑地與周青道:“周大人,請吧?!?/br>
    周青對著姬未湫的背影又行了一禮,這才跟著眠鯉離開,眠鯉低著頭邁著小碎步走在周青身邊,等到周邊無人了,這才低聲道:“周大人,一會兒痛了可要喊?!?/br>
    周青不明所以,等真的被提到刑堂上,瑞王門下侍衛一擁而上,將他按在長凳上,臂粗的包鐵棍落下時,他猛然一愣,隨即悶哼了一聲。

    多少是慢了幾拍的。

    眠鯉陰惻惻地笑了笑,與侍衛們道:“你們是沒吃飯么?使點勁!周大人可是一人領了四十青玄衛的罰,打輕了可不好!”

    侍衛們齊齊應了一聲是,高舉鐵棍重重落下,揮舞之間破風之聲呼嘯而來,周青咬著牙硬是受了幾下,這才沒忍住慘叫了一聲,頭一歪,似是暈過去了。

    很快三十杖打完,血流了一地,眠鯉上前來拽著周青的頭發拉起來看了看他的臉,瞧他面如死灰,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周大人,你還好吧?”

    見周青沒有反應,他就撒了手:“今日殿下小懲大誡,青玄衛是出身了得,可也不要忘記了本分!”

    他隨手指了個觀刑的青玄衛來:“周大人昏過去了,還未謝恩,你就代大人謝恩吧!”

    那青玄衛猛然抬頭,隱晦地恨意在眼底閃過,他上前一步,跪下謝恩:“屬下代周大人謝瑞王殿下恩典!”

    眠鯉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帶著人轉身走了。幾個青玄衛連忙上前去扶周青,周青氣若游絲,微微睜開眼睛:“快……”

    都是刀霜劍雪里拼殺過來的兄弟,幾人當然懂得周青的意思,背著他往房里頭送,周青的腦袋擱在那青玄衛肩膀上,壓低了聲音說:“……別叫郎中……”

    “我裝的?!敝芮嚅]著眼睛道。

    幾人一愣,卻又極快地掩去了。

    周青伏在自個兒屬下的背上,心中有些復雜。

    痛當然是痛的,鐵杖打在身上,再輕也有限度。但他在宮中日久,自然明白這杖刑可大有學問,到底是打得rou爛骨斷卻片皮不破,還是打得皮開rou綻卻養養就好……全看上面的人是什么意思。

    瑞王的意思很明顯,要罰他,罰得人盡皆知,罰得他重病養傷。實則這點傷,拿金瘡藥糊了他最多后天就能行動自如了。

    ……也不知道這一位殿下到底在謀劃什么,將他藏起來,是打算將他留作后手嗎?還是單純的只是不罰不足矣立威,這才做個表面功夫保了他的命?

    ……他要如實稟報陛下嗎?

    ***

    另一側,錢之為坐在堂中,等得口舌干渴,卻又不敢多喝茶水。他有心想問一問瑞王殿下到底何時才來,可放眼一觀,周遭宮人恭順謙默,垂目而立,宛若一尊尊玉像一般,他霎時就不敢詢問了。

    哪怕是只敢沾一沾茶水潤唇,那杯茶終究還是見了底,宮人上前為他更換茶水,他低聲謝過,正想趁此機會送些銀子,便聽見庭院深處傳來鳴磬之聲,他精神一振,當即起身恭迎。

    只見一片光華燦爛的秋香色錦袍自他眼角掠過,緊接著便是如燕翅而入的侍人,他躬身行禮:“微臣泉州府知府錢之為參見瑞王殿下?!?/br>
    “起?!彪S著瑞王的聲音,錢之為這才直起身,并不敢抬眼去看。直到瑞王殿下叫了賜座,他才趁機看了一眼。眼前少年人一襲秋香色寬袖長衫,滿繡同色銀杏葉,張揚奪目,偏偏他意態閑舒,生得一張濃墨重彩的相貌,壓得那錦繡燦爛的衣袍成了他的陪襯,灼然至極——這就是傳聞中那位素有紈绔之名的王爺?

    他這一眼險些看呆了去,直至被宮人咳嗽提醒了一聲這才狼狽地垂下眼去,他躬身道:“下官失儀?!?/br>
    “今日不知錢大人要來,飲了些酒?!奔翠械恼Z氣很隨和:“尋我可有要事?”

    錢之為心下松了一口氣,聽起來似乎很好說話,他拱手道:“是下官冒昧,饒了殿下清靜,下官聽聞殿下在此小住,心下惴惴,唯恐侍奉不周,特來拜見,略帶了些地方土儀,還望殿下笑納?!?/br>
    其實話說到這個份上,意思很明白,這位錢之為就是來拜個碼頭,送些禮物。也不說是要與姬未湫拉什么關系攀什么交情,只盼姬未湫在泉州城地界上太太平平地來,也平平安安地離開,如果可以的話,看在禮物的份上,少刁難他這個地方父母官,至于回京后向圣上美言幾句……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姬未湫緩緩地道:“錢大人熱誠,本王本該笑納,只是有一事,叫本王如鯁在喉,不得不說?!?/br>
    錢之為立刻起身,躬身行禮,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卻本著多年為官的顏色,滿臉驚慌地道:“何人膽大包天,膽敢叫殿下不快?!”

    姬未湫無所謂地笑了笑,云宮令上前一步,輕聲細語地道:“今日別苑中來了一人,言語之間將殿下當做了錢大人,口出惡言,欲至殿下于死地……錢大人,可有頭緒?”

    錢之為臉色鐵青,急急道:“下官為人清正,從不與人結仇怨,此事必有蹊蹺,還請云宮令詳查!還下官一個清白!”

    云宮令語氣微冷:“刺客已然伏法,經查……”

    “罷了?!奔翠型蝗怀雎暣驍?,他看向錢之為,略帶著玩世不恭,他道:“人活世間,哪有不與人結仇結怨的?錢大人清正,許是門下惹禍,叫錢大人受了過?!?/br>
    這話聽得錢之為連連點頭,如蒙大赦一般:“是是……”

    云宮令為難道:“殿下!可是……”

    姬未湫狀若未聞,居高臨下的看著錢之為:“此事本王無意追究,錢大人回去后好生查一查,本王極難得才來一次江南,莫要叫這些人壞了本王的雅興!”

    錢之為出了一身冷汗,又有些過了死劫的輕松,他當即跪下,高呼道:“是!下官回去后一定徹查內外,絕不再叫此等雜事擾了殿下雅興!”

    “嗯?!奔翠休p飄飄地應了一聲,又笑著調侃了一聲:“好了,一點小事,錢大人為父母官,照看一府上下,莫要陪本王耗費了這大好光陰了?!?/br>
    錢之為當即叩首告退。待他出去后,姬未湫低頭喝著茶,云宮令擔憂地看著姬未湫,語氣有些埋怨:“小殿下!您這輕而易舉地放了過去,以后還如何立威?”

    “好jiejie?!奔翠信踔柰胄χf:“這有什么好計較的?左右也沒有出事,壓下去也好,若是叫母后知道了,她又怕要睡不著覺了。好jiejie就不要告訴母后了,免得她擔驚受怕?!?/br>
    云宮令也知道是這個道理,低頭應了是,不再糾纏此事。

    是夜,云宮令又來報:“小殿下,那錢大人送來了歉儀,說是給殿下壓驚用?!?/br>
    云宮令說著,遞來了一只匣子,姬未湫打開一看,便見里頭壓著一摞銀票,這一張就是一萬兩銀子,里頭有整整二十張,再往下看,還有京畿兩個田莊的地契,一眼望去,兩個田莊加起來約有五百畝良田。

    云宮令冷然道:“好一個貪官!這么些銀錢,不知道吸了多少民脂民膏!”

    “噓……”姬未湫撣了撣銀票,笑著道:“云jiejie,這些事兒我們就別管了吧?!?/br>
    云宮令不禁反問:“為何?!”

    姬未湫一手支頤,眉眼微抬,笑得宛若一只狐貍:“皇兄派我出京,是為了母后祈福,可不是出來巡察天下的。朝堂上的事情,自有我皇兄cao心去,要我插什么手?”

    “再者,我們才到這第一站,沒幾日就斬了知府,后頭的路還怎么走?攪得風聲鶴唳的,萬一有人狗急跳墻,又該如何?我這太平王爺還是太平些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平安回京才是正經?!奔翠猩炝藗€懶腰,又摸了一下銀票,對著云宮令眨了眨眼睛:“壓驚錢,挺好的!分你兩張壓壓箱底?”

    云宮令本覺得姬未湫說的有道理,聽到這里又氣急,怒道:“殿下——!”

    第8章

    “陛下?!睉c喜公公捧著信件邁著小碎步進了來:“八百里加急?!?/br>
    姬溯當即擱下御筆,抬手接了來,邊問:“哪里送來的?”

    慶喜公公不動神色地退了一步,點頭哈腰地道:“泉州府?!?/br>
    姬溯眉目微松,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滿臉堆笑的慶喜公公,這才展開了信件——果然是姬未湫送來的。

    “還算是有長進?!奔菡Z氣平淡,卻帶上了一點微妙的嘲弄:“這回總算是知道送信給朕了?!?/br>
    至于擅用八百里加急,姬溯沒說話,等著姬未湫回來再算這筆賬。

    慶喜公公保持著笑容,連連點頭。

    姬未湫信上寫道:【久不通函,甚為掛念,臣弟久居江海,不適于身,今于泉州暫歇幾日,宜應水土,終日無事,與友斗牌,甚為快慰,勿需掛懷,謹具微儀,聊資獻兄?!?/br>
    ……都是什么東西?

    姬溯淡淡地想著,在船上不過七八日,就叫做‘久居江?!??在泉州城落腳不過一日,就‘宜應水土’?還‘終日無事,與友斗牌,甚為快慰,勿需掛懷’?

    姬溯將信擱置,不想卻見一張信紙從中落下,慶喜公公俯身接了起來,呈至姬溯手中,姬溯接了一看,隨即皺眉:【日遭刺殺,幸為青玄衛所救,絲毫未傷,查后得知,實為誤會,泉州知府贈儀壓驚,殊為快慰。甘泉別苑與良莊近,弟心喜已久,望兄賜之?!?/br>
    甘泉別苑亦在京畿,于一座小山上,山頂有一汪溫泉,臨崖而建,與其中下可縱覽燕京,上可坐望滿天繁星,姬未湫小時候跟姬溯去過一次后就喜歡上了,逮著機會就問姬溯要。

    慶喜公公見姬溯久久不言,小心翼翼地問:“……圣上?難道是小殿下出事了?”

    姬溯隨手將信紙拋下,冷笑道:“是出事了……虧他也好意思跟朕開這個口?!?/br>
    慶喜公公猶豫了一瞬,從地上拾了信紙來看,見姬未湫說遭受刺殺,心就吊了起來,再看后頭得知他分毫未傷,又放下心來,笑道:“小殿下還是那么孩子氣!”

    他也不提其他,只笑瞇瞇地說:“殿下這是受委屈了,給您告狀呢!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居然有刺客摸到了皇家別苑中行刺,哪怕是誤會,也夠嚇人的了!泉州知府失職??!”

    知府為一府父母官,有照管一府民生之責,其治下若是風調雨順,百姓富足安泰,自然是不會出什么刺客一流。既然出了,還叫摸到了皇家別苑中,那當地知府就要先論一條‘不慎’的罪名,緊接著還要論一條‘不力’,這兩條罪名可大可小,下至斥責上至滿門抄斬,全看圣上裁奪。

    姬溯一手擱在案上,那只手修長瑩潤,宛若美玉一般,他輕輕叩了叩案幾,又冷笑一聲:“他哪里是委屈,分明就是要挾?!?/br>
    這兔崽子就差沒在信里明晃晃地寫著‘我這封信一個字都沒提母后,這事兒多兇險呀,你不將甘泉別苑給我,我下一封信可就要告訴母后我被刺殺了!’。

    慶喜公公賠笑,“圣上,那甘泉別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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