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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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望岳控制不住地想象出兩人的臉,隨后強行掐斷了虛幻的畫面。那是一個和他涇渭分明的世界,和他身上的暗色不同的,明艷的色調,是他無論如何,擠到鮮血淋漓也擠不進去的世界。 申路河也適時地停止了回憶,對翟望岳道:”不說了,你看你又不高興了?!?/br> 翟望岳雙眸睜大了一點:”有嗎?“ ”有?!吧曷泛雍V定道,”很明顯?!?/br> 翟望岳將目光轉向手上的相機,遍布在掌紋之間的是黏糊的汗水。他終于道:”你也送過他這樣的禮物嗎?“ 申路河一驚,在他眼里這兩者沒有絲毫的可比性,乍聽當然奇詭,他疑惑地看翟望岳:”小望,你問這個干什么?“ 因為什么?翟望岳試圖剖析自己,終于得出結論:他太少被人放在獨一無二的位置了。 父母還有哥哥,申路河還有翟誠岳,對他的關懷似乎都是順帶,是附加,所以他對獨一無二這個詞有近乎偏執的情感,仿佛如果自己沒有在別人心目中排在第一位,那感情就像過期的罐頭一樣,令人反胃,食之無味,棄之又說不出地可惜。 “沒什么?!钡酝篮鋈话抢铝私壷^發的發繩,不由分說地拉過申路河的手腕,動作很快地把發繩綁了上去,他手指很長、做這種事帶著些游刃有余,“你送我東西,我不好意思不還,這,算個標記?!?/br> 他半長不長的頭發散落下來,因為被發繩束縛得太久,壓出了些許起伏,碎發被風撩動,在空氣中描出幾道抽象的黑色線條。 黑色的發繩在白凈的皮膚上格外顯眼。翟望岳的動作太快,讓申路河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抗。翟望岳將眼神全都集中在申路河臉上,才緩緩地把最后的話加上:”我畢竟不是你的什么人?!?/br> 申路河試著把手臂抽出來,卻失敗了。本來沒什么重量的發繩像一具枷鎖,沉重地墜著申路河的手腕。他像被翟望岳眼里翻攪起的墨汁纏住,只是翟望岳的表情依然波瀾不驚,無形的壓迫感讓申路河在一瞬間誤解了他的年齡。 那也只是一瞬間而已,申路河怎么可能放任自己被一個孩子壓得喘不過氣。他開口,輕輕地叫了一聲:”小望。你說什么呢?!?/br> 他語氣仍然是溫和的,但紗一樣的表象下藏著花崗巖一樣的嚴肅,眼神里結起了若隱若現的冰凌。 一句話就無形地足以甩上翟望岳一巴掌,雖然沒有任何別的動作,卻讓翟望岳的臉頰忽然火燒火燎地發燙,像被打過一樣。 這次翟望岳沒打算善罷甘休,輕輕撫摸了一下那條黑色的發繩,簡單的橡皮筋的觸感當然不會好,但他的手指似有意似無意地觸上申路河的脈搏。 翟望岳的體溫比常人低一點,像井里剛淘上來的水,就連手掌也是一樣的涼,爬在起伏的青筋上,像條毫無溫度的蛇。 翟望岳這次把語氣放得禮貌了點,聽上去真像一個無傷大雅的禮貌請求:“你能一直戴著它嗎?” “不能?!鄙曷泛硬淮蛩憬o他一點余地,干脆利落得抽回手腕,從街邊的長椅上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塵土,“回宿舍去好不好,小望?” 他已經站在了馬路牙子上,路燈光線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綠燈轉為黃燈,三秒之后又成了鮮艷的紅,可申路河沒有急著走,依然在原地,對翟望岳道:“不要再多想了。這會害了你的,小望?!?/br> 路燈這么亮,幾乎遮住了上弦月微茫的光,對翟望岳甩下這么一句苦口婆心的勸慰之后,申路河頭也不回地穿過了馬路。 第15章 這一次,在憑借著月城大學學生義工的身份,翟望岳成功地進入了鴻光養老院。 帶隊的是個面容精致的學姐,卷發小皮靴,身上的裙子看來價值不菲,長得像優雅的洋娃娃。她笑著對剩下的義工們道:“學弟學妹們,我叫袁蕾。在養老院的工作也不難,陪老人說說話,扶老人出去逛逛就行?!?/br> 姓袁?這明明是個不罕見的姓,只是聯系到袁睿提到自己有個jiejie,翟望岳對這個姓氏格外敏感。 仔細一看,雖然一個草率生長一個文雅細膩,可是他們眉眼間真的有些許相似之處。 說到袁睿那小子,真是囂張跋扈的大少爺,屈尊降貴地來到宿舍體驗集體生活,恨不得所有人都圍著他轉。翟望岳后槽牙有些發癢。不過開學一個星期,他們就因為小事,多次差點干上架,更雪上加霜的是,翟勇知道他的一切境況,三番五次地到宿舍門口堵他,翟望岳想方設法地化解了,這兩件事單獨拎出來一個,翟望岳都能應對,但疊加起來,就讓他焦頭爛額了。他雙眼下方出現了青黑色,看起來更頹喪了。 就像縈繞在他耳邊嗡嗡不絕的蒼蠅,雖然帶不來多大的傷害,但由于距離太近又煩擾至極,驅趕不及又逃脫不了。 申路河在電話里告訴了他那幾個為梁永初送行的老人的外貌特征。因為互相之間走得近,或許能有一些進展。 話說完了,申路河說了再見,可是等了一會兒,掛斷電話的嘟嘟聲還是沒有響起,聽筒那頭翟望岳如同游絲一般的呼吸聲依然近在咫尺。翟望岳幽幽地道:”先別掛。找個安靜的地方?!?/br> 申路河的宿舍離陵園不遠,只要推開門走幾步,就走進了濃稠的夜色里。他在這里待久了,完全不覺得害怕,甚至能在打電話之余描摹出天幕中的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