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看鼎仙沉默不語，隨即問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小子體內兩顆珠丸又是怎么回事？”

    “那小子體內珠丸，一顆為實一顆為虛。一顆沉在他的丹田之中，另一顆化為一團虛氣，在他體內流轉不定?！?/br>
    “聽您老的話，珠丸還真是玄妙?！?/br>
    “嗯，不過兩顆珠丸雖然相像，卻又不同?！?/br>
    “一顆為實，一顆為虛，當然不同?！?/br>
    鼎仙搖搖頭：“老夫可不是這個意思?！?/br>
    “那您老的意思是？”

    “兩顆不可同日而語。實的那顆遠遠比不上化為一團虛氣的那顆。依老夫所見，仿佛實物的那顆只能算一顆假丸?！?/br>
    “老前輩這么說，我也聽不懂?！?/br>
    “就像煉藥，一顆乃是大成之物，另一顆只成了一半?！?/br>
    “我還以為有什么大的區別，就算成了一半，也是了不得?！?/br>
    “這你可就想錯嘍?！倍ο舌托Φ?。

    “難道不是？”

    “不是。老夫昨日給那小子瞧病，那顆實實在在的珠丸留在他的丹田之中，仿佛死物。而蠱蟲侵他心臟，卻遲遲不得進入，乃是因為另一顆珠丸化作一團虛氣，將那蠱蟲擋在外面。不僅如此，那小子強行催動內力，身體經脈原本就有舊傷，所以傷上加傷。那顆虛丸竟能修復經脈，保他不死?！?/br>
    “哦，果真神奇，看來老前輩當年猜想的不錯，若是真能修出這么一個東西，真的受用無窮吶?，F在我倒是有點羨慕那個小子了?！焙Φ?。

    “何止如此，老夫想，珠丸的作用不僅如此?！?/br>
    “老前輩早就是這么想了。您與玄通交往多年，一是因為你們二人談得來，二來便是珠丸之事吧？”

    “我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cao心?！?/br>
    “那可不是，你們這些人都是些老神仙。我可不敢參和，一個不小心，任你們其中一個，都能收了我這個偷藥的孫猴子?！焙荒樋嘈?。

    “裝什么裝。當今老夫自然不把你放在眼中，可如今，怎么說，也是一個地仙武夫，老夫已經將你當做同輩看待?！?/br>
    “那還是多謝老前輩了?！焙S即嘴角一勾，然后說道：“既然老前輩不拿我當外人，我便跟老前輩交個底，這也是我練至地仙境后，又參悟多年的心得?！?/br>
    “終于肯愿意跟老夫說些有用的話了？”

    “原本這次來，就是打算跟你聊聊。初入地仙，那時只覺得神盈氣滿，遠不是指玄能夠比的。不僅如此，武功招式，出手就有玄妙?？啥嗄觊g也僅是如此?！?/br>
    “哦？這可和老夫想的不一樣?！?/br>
    “您老別急，聽我慢慢說。后來與張淳風一戰，我落敗。那時也并沒覺得有什么，無非就是與人打架打輸了而已。所以我便到寺里做了和尚，卻一直想不透，難道地仙只是如此？”

    鼎仙聽著，也不說話。

    “雖然也沒真心做個和尚，不過在廟里日日聽那些老和尚講經說道。聽到一個故事?！?/br>
    “什么故事？說來給老夫聽聽?！?/br>
    “有一次大梵天王在靈鷲山上請佛祖釋迦牟尼說法。大梵天王率眾人把一朵金婆羅花獻給佛祖，隆重行禮之后大家退坐一旁。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羅花，意態安詳，卻一句話也不說。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面面相覷，唯有摩訶迦葉破顏輕輕一笑。

    佛祖當即宣布：“我有普照宇宙、包含萬有的精深佛法，熄滅生死、超脫輪回的奧妙心法，能夠擺脫一切虛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處難以言說。我不立文字，以心傳心，于教外別傳一宗，現在傳給摩訶迦葉?！?/br>
    然后把平素所用的金縷袈裟和缽盂授與迦葉。

    見到鼎仙沉默不語，胡二繼續說道：“因為佛教中始終講一個悟，只有悟到了，才算是有智慧的，沒有悟到，乃是根性差。佛陀拈花，是要眾弟子們去悟?！?/br>
    “悟？老夫已經悟了多年?？梢矝]有悟出個所以然來?！?/br>
    “老前輩，既然已經說到這里，那我便再說幾句。您吶，雖然醫術醫道我不如您。不過這‘悟道’之上，您還真如我?！?/br>
    “在老夫面前，也敢說大話？”

    胡二笑道：“您老追求這顆珠丸，無非想的便是長生之術，我可沒說錯吧?！?/br>
    “老夫也沒想過要欺瞞你?！?/br>
    “這么多年，您一直在尋找長生直法，不管是練武，還是求道，甚至是多年以龜息之術過活，也不過只是眼前這種地步而已?！?/br>
    “怎么，小瞧老夫？就老夫這歲數，自古以來，能有幾位？”

    老翁臉上帶著傲然之色。

    “這話說的沒錯，您這歲數，別說自古以來，就是日后，想必也不會有幾個。但您可曾發現一個件事？”

    “何事？”

    “您說您不畏生死，只是在尋求長生之道，可這么多年?？稍鴨栠^自己，現在的您老，真的不怕死？要我說，您早就開始畏懼死亡，忘了自己的初衷?！?/br>
    “你小子，竟敢誅老夫的心！”

    “老前輩不要急，我可沒有誅心。以前我練武只是隨性而為，現在心境變了。如佛家中講的不持不放，當是本象。我才明白，只有悟得其中大道才能通明，而不是象您老這般一味追求什么方法，那只是表象?！?/br>
    老翁臉色難看。

    “如那小子一般，他滿不在乎，體內卻有他人贈與的兩顆珠丸。您老苦苦追尋，至今也沒能練出。所以啊，真正的長生之術不在于外物，而在于本心?！?/br>
    說著，胡二回過頭看向藥房，笑道：“跟您老說了這么多，真是有點口渴，您老還有什么湯藥沒，端來給我喝兩口，這么多年沒喝到那些稀奇古怪的藥，還真是有點懷念?！?/br>
    鼎仙惶惶然，若有所失。

    “難道老夫當真錯了不成？”

    “錯不錯，我是不知道，剛才跟您說的，也只是我一家之言。要是您想問，何不去問玄通前輩？”

    “問他？他現在恐怕還不如老夫，只能待在那個破道觀里?！?/br>
    “看來，得找個日子去瞧瞧他老人家。您老的湯藥在哪，我這就去喝?！?/br>
    “喝藥有的是，不想死的話，讓你喝個夠?！?/br>
    “那真是讓您破費了?！?/br>
    說著，胡二推著鼎仙向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