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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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原路返回,下樓梯的時候余光看見有個房間門輕掩,從縫里透出微光。 “許嘉,吃飯了?!?/br> 他推開門,不曾想房間空無一人,但有她來過的跡象——這是一個充滿童心的房間,粉底的墻上都是可愛卡通涂鴉,掛著許多照片,天花板貼有熒光星星,角落里擺放著嬰兒童車,和收納好的兒童玩具。 唯有一處風格不同是,桌上有個水杯,和被打開過的藥盒。 像有人剛來服過藥。 周斯禮不由自主走近,拿起藥盒,也看清了上面的字。 適應癥:重度抑郁或焦慮。神經衰弱,抑郁性神經官能癥,隱匿性抑郁,心身疾病伴焦慮和情感淡漠…… 是抗抑郁藥物。 他知道她精神狀態不太好,并不知道她嚴重到需要吃藥。 似有所感,他拉開旁邊柜子的抽屜。他顫了下眼睫,隨后從上至下的一個個拉開抽屜。 里面都裝著她這些年服用的藥物。 看見最后一個抽屜,他頓了約莫一分鐘。 他彎腰將里面的東西取出來,指尖忍不住發著顫。 很多張照片。 有瘦骨嶙峋的她躺在病床上,視線發灰。有無數個針口,干瘦到血管凸起的手腕。有她捧著碗站在醫院食堂角落排著隊。有她抱著膝蓋坐在臺階上發呆。有她瘦瘦小小的背影。有她站在雪地上,直面鏡頭的眼神沉寂。 蒼白,羸弱,透明。 他翻過照片背面,左下角寫著的是12歲,病號601. 十二歲前的她,所有的照片都是由父母愛意澆灌拍下的照片,在這之后,唯一記錄她的人變成負責匯報情況的醫生。 滿墻上掛著的是她言笑嫣然的照片,最低抽屜里壓著的是她銹跡斑斑的舊憶里,想要掩蓋的不堪。 這個可愛的房間仿佛一瞬間褪去原有的色彩。像一個個五彩波瀾的泡泡在陽光底下在他眼前乍然破開,他看見往下滴落,惡臭的黏糊液體。 心臟緩慢被收緊纏繞,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持久,鈍痛的眩暈感。 直到一個聲音將他意識喚回—— “周斯禮,誰讓你進來的?” 許嘉站在門口,隨著他下意識的轉身,也看清了他手里的東西。那些經年累 月蒙上灰塵的照片,再次出現卻是在周斯禮的手上。 她神色空了一瞬,“放回去?!?/br> 一貫淡然的語調有了一絲裂開的痕跡。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周斯禮急忙將照片放回去,合上抽屜,卻沒法說出下半句。他看向她,眼眶卻先濕潤,想上前說些什么,喉間如堵。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br> 她后退幾步,顫著聲,“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那種充滿憐憫的眼神。那種令人不齒的眼神。 那種曾在她初中同學眼里出現過的眼神——很快就讓她想起,無論如何自欺欺人,都無法改變的事實。那些惡意不是友好,那些“禮物”也不是禮物。 “從我家滾出去!” 許嘉無法平靜,指著大門,怒視著他??粗麧駶櫟难劭?,她突然想通什么,“……那天在學校,暴雨天,你還知道了什么?” 從那天晚上起,他的態度出現很大的變化,難道真的是因為那份微不足道的喜歡,還是他或許知道了別的事情,同情心泛濫到她身上去,對她格外寬容? 在她的注視下,他緩緩道出,“知道了你的父親?!?/br> “難怪,難怪?!痹S嘉喃喃,看向他時面色帶上幾分陰戾,“周斯禮,你真以為你是誰?我需要你同情我?” “不是同情,我……” 他向前一步,一字一頓道,“許嘉,我是心疼你?!?/br> 這個詞語只引起許嘉一陣陣反胃,她抽了口氣,冷冷看他:“你說這種話,我只感覺到惡心。周斯禮,滾出我的眼前。立刻?!?/br> 周斯禮不想和許嘉就此一事而生出難以逾越的隔閡,他喉嚨發干,吸了口氣,聲音帶著輕顫:“許嘉……別將我拒之門外?!?/br> “我不想今晚就這么不歡而散,我對照片一事對你道歉,對不起,可不可以給個讓我們好好談談的機會?!?/br> “許嘉,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別將我推開,我們不是……朋友嗎?” 聽到最后一句,她冷笑出聲,神色越發薄涼,“好啊,你證明給我看?!?/br> “……怎么證明?” “把衣服脫了,怎么樣?” “不是說要對我很好嗎?只要你證明給我看,我就相信你?!笨粗l怔的臉,她慢慢走近,挑釁式地抬手觸碰他衣領下的第一個紐扣,惡劣地勾唇,“自己把衣服脫了,剛好有個問題想求證。班長,請你滿足我這小小要求吧?!?/br> 千千萬萬個能證明的方法。 她選擇了最羞辱他的方式。 第37章 春光 房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自她說完之后, 就不再言語,他靜靜地站在那,胸口微微起伏, 呼吸不穩。 “怎么不吭聲了?”她雙眼輕瞇,“還是說, 你剛剛的話只不過是騙我?!?/br> “許嘉, 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自己于她,只是無聊消遣的玩具嗎?所以, 她從不會在乎他的感受。 她沒有回答,但他已經知道答案。 兩者其實并無必然聯系, 唯一的解釋是她會從羞辱他這件事中得出快感, 撫慰她現在受傷的心。盡管這種事實早已存在,但他一直不愿主動去想,因為他一旦深入地想,他就難以接受。 他低垂著頭, 斂下神色, 聲音輕不可聞。 “只有這樣, 你才會消氣是嗎?” “是?!?/br> 她話說的向來清脆直接,極為有力地砸在他心上。 沉默好半天, 他終于有所動作。 動作顫顫巍巍。 襯衫采用貝殼扣, 面上有珍珠般的光澤。像放了慢鏡頭, 他解開扣子的動作很慢, 因為用力, 手背淺淺顯露脈絡青筋。 隨著他的動作, 不同光線下貝殼扣呈現不同的光芒。衣領攤開, 露出鎖骨的肌膚。許嘉看著他的視線仍舊投射著冷意,沒有一絲融化的跡象。仿佛無關痛癢。 隨后, 一顆顆淚珠垂直落在地面上。 “周斯禮,你的眼淚很廉價?!?/br> 話畢,源源不斷的淚珠順著少年臉部骨骼流著,逐漸浸濕衣襟,淚勢更加洶涌。許嘉垂眼,看著地板上的花紋圖案慢慢被淚暈開。 “是啊?!?/br> 他輕聲笑了下。 遇見她之前,他也的確沒想過自己能掉這么多的眼淚。這么想著,他手向第三顆紐扣伸去。自始至終,只低著頭,強迫自己聚焦于腳前的地板。只有顫抖的手和出賣他的心緒。 羞恥感和無法言明的難過,以他的皮rou為土地,以他眼淚為養料生長出來,牽制住他的動作。原來他已經不知不覺中,能作出這么多讓步。原來解開扣子這種事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簡單。 明明今早出門前,為了早點抵達畫館,他穿衣的動作輕快又利落。 衣擺被帶起一陣風,她忽然向房間走去。周斯禮錯愕地抬起眼,眼底通紅一片。許嘉從箱子里找出相機,拽著他就往樓下走去。 “許嘉,你要帶我去哪?” 他不得不在她身后跟著下了臺階。她繃著臉,沒有回應,路過客廳的桌子,相機的系帶牽倒了花瓶。 花瓶落地,一下摔成了碎片。許嘉看都不看一眼,從上面碾了過去?;ò瓯荒胨?,汁液溢出來,使空氣中彌漫起淡淡的清香。 周斯禮瞳孔驟縮,沒來得及拉她一把,眼睜睜看著原本燦爛鮮妍的花變得稀爛。他抬起手,許嘉被帶得往后退一步,她面無表情看去,他眼睫微顫,傷心不已,一字一句道:“許嘉,你明明和我說好的,會收下我的花,你怎么能從上面踩過去?” 許嘉看向地板上那些,不以為意,輕嘲,“院子里多的是,我帶你去看啊?!?/br> 盛放的玫瑰花于清風中輕輕晃動,浸泡在一片如浩渺煙波的月色之中。周斯禮被她帶到了院子里。如她所說,院子里全是花。絢爛的粉紅,占據他的視野,可沒有一朵是他的花。 許嘉站在他身后,狠狠伸手一推。 周斯禮毫無防備,身體向前傾去,落在花圃中。玫瑰荊棘劃過他的皮膚,一條條血線在他手臂上出現,他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想要撐著地站起來。 “別動啊。對我好,應該會滿足我所有的要求吧?!边€未等他開口,她邊說著邊打開相機蓋,好在相機有電,足夠她拍很多張照片。 “許嘉,你想做什么?” 話音一落,許嘉腳尖抵上他的胸膛。帶著不小的力度。 玫瑰花刺更深刺進來,有些穿破襯衫,直抵進他背部的皮膚里,流出殷紅的鮮血。周斯禮腦袋發嗡,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怔怔地看向她,企圖在她的神情找出一絲別的東西—— 但沒有。 完全以俯視的姿態,短發隨風輕晃,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一雙如寒夜的眸子,冷冽犀利得令人心驚。 “許嘉,我好痛?!?/br> 在體育課上當沙包,玫瑰的荊棘劃過他的皮膚時,都不比此刻被她踩在腳下,帶給他的感覺。 她不在乎他的花,也不在乎他的眼淚。他明明可以握住她的腳踝將她推開,現在卻失去了這種的念頭。 這并未換來她任何的動容,許嘉踩著他,落下的聲線空冷。 “這還需要去看什么畫展?世界上最好的畫已經在我眼前了?!?/br> 腳下的人明顯不再掙扎,她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輕巧地打量了一番。他模樣好,腿也很長,上鏡一點也不吃虧??戳俗约簬讖?,就應該還回來幾張。許嘉將鏡頭對準了他,借著月光,她將屏幕看清楚—— 無數朵紅色玫瑰簇擁著其中少年,他將手臂橫在自己臉上,遮住眼底的神色。月光下,側臉如玉,那條蜿蜒至下頷的斑駁淚痕格外明顯。白皙的頸上有被刺撓出的血痕,泥土和血液弄臟了他的襯衣,純白被凌虐的感覺。 因為她踩著他的心臟,因而能感知到他的心跳變得緩而輕。 她晃了神。 腳的力度不自知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