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阮晴然也笑:“您不就是因為我有點意思,才把我招進研究所的嗎?我要是那種呆愣愣的研究人員,您怕是還看不上!” 所長笑了笑,卻扭頭看著溫文山說:“你贏了,這個給你!” 他說完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種子遞給溫文山,溫文山笑著說:“承讓!” 阮晴然一頭霧水地看著兩人,所長開始趕人:“沒一個省心的,都走吧!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反悔了!” 溫文山笑著說:“走吧,出去我給你解釋?!?/br> 阮晴然看了看溫文山,又看了看所長,最終跟著溫文山走了出去。 第3章 新類型蔬菜 出了辦公室后溫文山說:“我帶你去看你的實驗田,邊走邊說?!?/br> 阮晴然開門見山地問:“你和所長打了什么賭?” 溫文山也不瞞她:“其實也沒什么,你進去之前,我跟所長說,你進來后一定會問怎么處理大安村大蒜的事,他覺得你今天第一天到研究所報到,做為新人,會有新人的自覺,不會問這種問題?!?/br> “我們各拿出一樣對方珍藏的種子做為賭注,我贏了,所以這包種子就歸我了?!?/br> 阮晴然:“……” 她從沒想過,她進研究所的第一天會成為一個賭注。 她問溫文山:“我之前應該不認識吧?你為什么會這么肯定?” 溫文山笑著說:“你今天撲倒劉冬林的時候我就在人群里,當時錢建國哭的時候你差點沒跟著哭,我就想,你一定是個善良,且對土地有感情的人,否則不會有那么大的觸動,所以我就有底氣跟所長賭了?!?/br> 阮晴然擰眉:“我承認我同情錢建國,但是這和對土地有沒有感情似乎沒關系吧?” 溫文山看著她說:“你對錢建國是同情,但是當他說到大蒜會爛在地頭的時候,你的表情就是心痛?!?/br> 阮晴然:“……” 敢情剛才他一直盯著她看? 溫文山忙解釋:“我知道盯著一個人看不太禮貌,只是當時你飛身上前奪了錢建國手里的刀,實在是太讓人震驚,所以就多看了你幾眼?!?/br> 阮晴然看了他一眼:“你這觀察力不像是個農機研發工程師的,倒更像是專業刑偵人員?!?/br> 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觀察而不自知,心里微有些惱怒,但是他似乎并沒有惡意,她便又忍了下來。 溫文山笑出了一口白牙:“研發工作壓力大,我平時喜歡看刑偵推理解壓,換換腦子?!?/br> 阮晴然:“……” 工程師看刑偵推理解壓?這可真是個另類的消遣方式。 她雖然不至于被人當作賭的對象而生氣,卻也不會高興,雖然溫文山變相地展現了他的高智商,但是她見過的聰明人不少,他這種聰明她并不喜歡。 她禮貌而疏離地說:“哦,你這個愛好挺特別的?!?/br> 溫文山看著她說十分誠懇地說:“沒經你允許拿你打賭,確實很不禮貌,我鄭重地向你道歉?!?/br> 他拿出那袋種子遞給她:“這是我剛贏來的,交給你處理吧!” 阮晴然沒有接,淡聲說:“你的行為雖然不算禮貌,但那是你憑本事贏來的,我不能要?!?/br>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試驗田邊,有個大棚上掛著“光波蔬菜專用研究地”的牌子。 她看到這個牌子后直接鉆了進去。 研究所后面原本是一大片試驗田,這些年的城市化進程縮小了不少,現在只余下十余畝左右,所長拔了約一畝地給阮晴然的光波蔬菜項目。 溫文山看了看手里的種子,再看了看阮晴然的背影,輕掀了一下眉毛,也跟著鉆了進去。 阮晴然進去后發現試驗田打好了棚子,里面是有一部分還種著一些菜,絕大部分都剛翻好,角落里放溫度計和濕度計。 棚子是按標準的種菜大棚搭的,種光波蔬菜需要用到led補光頂燈,這個高度就顯得有些矮了,只是現在研發還在開始階段,倒也勉強能用。 溫文山之前也對光波蔬菜做過一些了解,卻不是太清楚,問阮晴然:“什么是光波蔬菜?” 阮晴然回答:“光波蔬菜就是在找到某種植物最適合的波段,進行全光或者補光種植,讓他們最適合他們的溫度、濕度、波長下生長?!?/br> 光波蔬菜是這些年來各農業研究所研發的新項目,目前國內還沒有批量量產。 因為不同植物最適宜生長的波段不同,現在只有少數幾種蔬菜找到其適合的波段,可以進行全光或者補光種植。 國內之所以會花這么大的精力去研發光波蔬菜,是因為經全光或者補光后,能讓植物產生最佳光合作用,達到最佳生長狀態,還能促進發側枝和芽的分化,加快根莖葉生長以及碳水化合物和維生素的合成,縮短生長周期。 溫文山有些好奇地問:“這樣長出來的蔬菜能吃嗎?” 阮晴然聽到這個問題并不意外,很多不了解光波蔬菜的人聽到這種新型種植方式后,都會問這個問題。 她淡聲說:“研究表明,光波蔬菜的營養價值遠高于普通蔬菜,因為它們是在最適合的環境下生產的,所以保留了最大程度的營養?!?/br> 溫文山雖然也和土地及植物打交道,但是研究的方向是和阮晴然完全不同。 他研究的是怎么用機械給植物起攏、播種和收割等,對于植物的種植他雖不至于一竅不通,但絕對不了解植物生長的奧秘。 所以這事對溫文山而言可以用隔行如隔山來形容。 阮晴然看到他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后說:“等我種出來之后,送你一些,你吃一下就知道了,畢竟同一種植物的營養好不好,吃一下就知道?!?/br> 溫文山問她:“光波蔬菜和化肥蔬菜有什么區別?” 阮晴然耐著性子說:“兩者天差地別,用化肥催長的植物雖然看著光鮮碩大,其實是透支了植物的營養,就像……就像有些虛胖的人一樣,看著壯實,其實是亞健康狀態?!?/br> “光波蔬菜就不一樣了,從光合作用到土地供給的營養狀態,都是最佳的配比,就像那些營養跟得上,還喜歡健身的人一樣,穿衣顯瘦,脫衣有rou?!?/br> 溫文山:“……” 她這個形容真的是一絕。 他問她:“既然光波蔬菜這么好,為什么不大力推廣?” 阮晴然嘆氣:“現在只有少數植物找到了適合其生長的最佳波段,再加上適合植物生長的植物燈價錢昂貴,一般農民買不起,在植物燈價錢沒有降下來之前,很難全面推廣?!?/br> 溫文山終于明白了根本原因,他突然生出一個想法:“如果你找到各種植物的光譜,那是不是想種什么菜就種什么菜?且能在短時間內就長成一茬?” 第4章 永遠的傷痛 阮晴然點頭:“理論上來講是這樣?!?/br> 溫文山笑著說:“如果是這樣的話,市面上缺什么菜就能種什么菜,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響應市場,就不會再出現滯銷的事情?!?/br> 阮晴然先是一愣,然后眼睛就亮了起來,只是下一刻,她的眸光又暗了下來:“這事聽著很美好,道路卻很曲折,擺在面前兩座大山要搬掉哪一座都不容易?!?/br> 溫文山看著她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愚公都敢搬太行山了,你這兩座山比起太行山要小不少?!?/br> 阮晴然覺得他的話有道理,卻說:“這話怎么聽著那么像上學時教導主任說的話呢?” 溫文山:“……” 阮晴然看到他的樣子笑了笑:“不過還是很感謝你對光波蔬菜的認可,今天耽誤你很長時間了,就不再麻煩你了?!?/br> 溫文山聽出她這是在下逐客令了,他拿起手機說:“加個微信吧,以后方便聯系?!?/br> 阮晴然覺得他們以后的交集不會太多,因為她的光波蔬菜處于研發階段的時候,這點地根本用不上自動化農機設備。 她不擅長拒絕人,就掃碼加了他的微信。 溫文山走到大棚口的時候,又扭頭問她:“你打算找哪些電商通過哪個平臺幫大安村的村民賣大蒜?” 阮晴然搖頭:“以前沒有接觸過這些,不太懂這些電商的運營方式,所以還沒有想好?!?/br> 她上學的時候天天忙得團團轉,雖然會網購,會在助農平臺上買一些農產品,但是要說他們的運營模式,她是真的不懂。 今天她會在所長面前那樣說,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為她被錢家父女觸動,無法看著大蒜爛在地頭,但是后續要怎么做,她心里還沒有明確的計劃。 溫文山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扭頭走了。 阮晴然在大棚里仔細看了看,撿起一根木條在地上劃了劃,在大棚里做了粗略規劃。 等她忙完后,已經到下班的時間。 研究所有自己宿舍,她這種外地來的職工,行政給她安排了一間單身宿舍,她昨天就搬進來打掃好了衛生。 單身宿舍是七八十年代蓋的老房子,里面的設施有些陳舊,阮晴然也不介意。 對于未來的工作,她心里有著明確的規劃。 她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把電腦打開,先看了一下她之前做到一半的西紅柿模擬光譜圖,里面有好幾個參數還需要根據實驗數據來調整。 這樣的文檔還有好幾個,都不太完整,除了這幾種蔬菜外,還有更多常用的蔬菜光譜需要找出來。 她輕嘆了口氣,往后的工作果然是任重而道遠。 她看著窗外微微有些出神,仿佛看見父親在對她微笑:“我家然然是最棒的!” 這樣的話,小時候父親總能聽到父親對她說,如今卻再也聽不到了。 高一的那年夏天,父親種了好幾畝茭白給她攢學費,凌晨三點鐘就起來割茭白,她聽到動靜后跟著起來幫忙,父親卻說:“你咋也起來了?快回去睡覺?!?/br> 阮晴然隨手拿根皮筋扎起馬尾,笑著說:“我昨晚睡得早,已經睡醒了?!?/br> 父女倆說說笑笑地下了自家水田,帶著頭燈割下已經長成的茭白。 阮晴然問:“爸,為什么非要大清早地來割茭白啊,不能提前一天割好嗎?” 父親回答:“一早割得新鮮,多一點水分還能壓一點稱,再說了,現在的菜販子精著了,一眼就能看出茭白是一早割的還是放了一夜的,新鮮一點更好賣,價錢也會好一點?!?/br> 阮晴然當時覺得父親為了那點錢也太拼了,只是她知道家里困難,爺爺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進一趟醫院就要花費成百上千,她念高中的學費不算多,但是大學的學費卻很貴。 她試探著說:“爸,要不我不上大學了,高中畢業就出去打工吧!” 父親一把將鐮刀重重地扔在水田里,濺起一片水花,怒道:“你怎么能有這種想法!高中畢業能做什么?” 阮晴然嚇得不敢說話,父親將鐮刀撿起來說:“然然,爸不怕吃苦,就怕你沒出息,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你只念完高中和念完大學去看,看到的風景是不一樣的?!?/br> “再說了,我苦也只是苦這幾年,等你大學畢業能賺錢了,我也就能享福了?!?/br> “你專心學習,別管家里的這些事,放假前我問過你們班主任,以你的成績,考個一本不成問題,你要是再努力一點,也許還能考上985、211?!?/br> 阮晴然深吸一口氣說:“爸,我會努力學習的,不會讓你失望的?!?/br> 父親笑了起來,父女兩人說說笑笑地干著活。 阮晴然到現在還記得那天清晨的露水是那樣的透亮,卻沒看到那分透亮后的不祥。 那天父女兩人割了一三輪車的茭白拉進城里,卻在過紅綠燈的時候被一輛闖紅燈的大貨車迎面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