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2章 番外之尾聲:南澈和云韻
海島 郭玉第三次點火,終于點成功了,歡呼之際,用大喇叭對海邊方向喊話。 “小云朵,去實驗室,把南澈揪出來!他做的什么破灶臺,火都點不著!” 女人的聲音通過喇叭,傳了半個海島。 十八歲的姑娘在海邊聽到,笑著把海帶放進籃筐里,小跑著往廚房方向去。 把東西丟在門口,她回去換了一身衣服,就上了樓梯,穿過空中走廊,去了對面的實驗室。 每月十五,是南澈必出關的日子。 自從新實驗計劃開始,她也就這幾天能見到他了。 到門口時,寧一則和國勛早就不見了,只有一人,穿著白大褂,懶洋洋地躺在長椅上,單腿曲起,哼哼唧唧地嚷著累。 云韻走過去,見他閉著眼,一把按在了他眼睛上。 男人嘴角上揚,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哎了一聲,“郭玉那個母老虎又說我什么壞話了?” 云韻笑了下,拉著他起來。 早過而立之年,他這張臉,卻越發俊美,常年在實驗室呆著,白得有點病態。 “玉jiejie說你做的灶臺世界第一好,只要點三次,花費半小時,就能點著火了呢?!?/br> 南澈樂了,一拍手,“聽著是好?!?/br> 他一轉身,長腿落地,撐著椅子起來,手臂搭上了云韻的肩膀,爪子癢似的去捏小姑娘的臉蛋。 “做什么好吃的了?” 女孩順勢扶住他,說:“你出去就知道了?!?/br> 南澈靠著她往外走,說:“果然啊,還是我家囡囡好?!?/br> 云韻嘴角悄悄提了提。 倆人到廚房時,那三人正在談論項目進度,郭玉一看南澈貼著云韻,忍不住要張口。 寧一則輕咳了一聲。 郭玉沒法子,只能上手把倆人扒拉開,指著南澈腦袋數落他做的破灶臺。 他倆是常年互嗆,當年在臨海市的時候就是冤家,到了如今,也還是八字不合。 云韻給國勛和寧一則盛了飯,叫了南澈兩次,發現他沒動靜,她下意識開口叫了一句,“南澈?!?/br> 桌上靜了一下。 云韻自己反應過來,眨了眨眼,也有些懵。 南澈放下筷子,拍了下她的腦袋,“沒大沒小,這才幾天不見,就連名帶姓的叫我了?” 國勛往嘴里丟了個花生米,說:“我看挺好,你這鬼樣兒,也不配小云朵叫你哥?!?/br> 云韻做了下來,把飯碗給南澈,說:“叫錯了?!?/br> “就不叫哥,叫你名字怎么了?”郭玉走到云韻身后,把人按著坐下,說:“說什么是你養的,到頭來,從小到大,全是我跟一則帶的,你白擔一個哥哥的名頭?!?/br> 這話不假,在島上這些年,南澈滿腦子實驗結果,云韻確實是郭玉和寧一則帶的多。 “行,都排擠我,你們是一家三口,外加一條寵物狗,我是外人?!?/br> “放屁,你才是寵物狗?!眹鴦追磻^來。 “哎,我提你名兒了嗎?” 國勛作勢要揍他。 桌上鬧了一陣。 云韻隨便吃了點,去了南澈住的屋子,給他把里面收拾了。 她一走,郭玉就給了南澈一個腦刮子。 南澈捂著腦袋,震驚,“母老虎你干嘛?” 郭玉坐了下來,敲敲桌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 “小云朵,這丫頭十八歲生日都過了,是大人了,你還打算把她耽誤在島上?” 南澈愣了下。 他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對面的一家之主與狗,反應過來,他們都等著他回話。 他想了下,“你們這是要給囡囡安排婆家?” “哪就到那兒了,就是問問你。怎么也得讓她出去看看世界,讀讀大學,見見世面,談談戀愛吧?!?/br> 南澈沉默了下,說:“又不是沒讓她出去過,哭著回來的,忘了?” “那是你作,舍不得,半夜去把人接回來的。要不然讓她適應兩天,說不定就沒事兒了?!?/br> “你這當媽的夠心狠的?!蹦铣簢K嘖兩聲。 郭玉心想,我要真是小云朵親媽,早把你打得親媽都不認識了。 滿腦子實驗,對小姑娘的心思不管不顧,智障一樣。 “反正我跟你說了,你自己看著辦?!?/br> 郭玉言盡于此,起身去看外面養的“大貓”。 * 郭玉偶然一席話,說的南澈上了心。 晚上回房,云韻從他的浴室里出來,他恍惚一激靈,抬眸掃到小丫頭抱著他在實驗室的換洗衣物。 “別洗了,我自己來?!蹦铣旱?。 “你又洗不干凈?!?/br> 南澈在沙發上坐下,隨手拿了魔方在手里轉著,看著云韻把衣服放下,又給他打掃房間。 青春正茂的人,確實不應該窩在島上。 “囡囡?!?/br> 云韻停下,看了他一眼。 “過兩天送你出去上學,怎么樣?”南澈問得直白。 女孩愣了下,隨即皺了眉,扭過頭去,悶聲擦桌子。 南澈太了解她這個脾氣了,估計又要回房間掉眼淚珠子。 “島上就我們幾個老家伙,你留著有什么意思?” “我樂意?!?/br> “你總要嫁人吧?” “我不嫁?!?/br> 南澈無奈,放下魔方,說:“你不嫁,我得娶啊。等我結了婚,怎么跟人家說,說你是我meimei?” 云韻動作停住了,轉頭盯著他。 “你什么時候結?” “哥就是打個比方?!?/br> “跟女的嗎?” 南澈:“……要不然呢?” “你非得結嗎?” 南澈皺了皺眉,覺著這丫頭腦回路怎么不大對。 他張了張口,正要說,卻見云韻放下抹布,轉身去抱起他的衣服,很平靜地說了一句。 “你要非得找個女的結婚,就找我吧,我也是女的?!?/br> * 云韻一句話,南澈一個月都沒露面。 郭玉和國勛坐在屋頭嗑瓜子,互相嘮嗑,說南澈是被嚇著了。 說起來,這是頂頂有意思的事。 想當年,南澈作為臨海市公子哥兒的第一人,家世顯赫,一張臉又招搖張揚,不知道惹過多少桃花。 偏偏這貨,不愛錢,不愛權,也不愛女人,只愛物理和醫學。 人家泡吧泡妞,他只泡實驗室和福爾馬林。 郭玉以為他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峰回路轉,殺出個云韻。 “南狗這算臨老入花叢不?”國勛問。 郭玉思考。 南澈恰好出來,從他倆身邊經過,忍住了踹他倆的沖動。 云韻從林子里回來,仍舊是和往常一樣,輕聲細語地叫幾人吃飯。 一桌五人,和往常一樣。 飯畢,南澈說了一句。 “囡囡,回去把東西收拾了,后天有人來接你去念書?!?/br> 桌上靜了一下。 云韻把碗放了下來。 * 海邊,明月升起的時候。 入目一片漆黑,只有身后樹上幾盞燈照著。 云韻坐在巖石邊上,哭得眼淚都干了。 身邊有人悄悄坐了下來,嘆了口氣,拿著毛巾給她擦臉。 “早知道讓郭玉帶你,帶成個傻子,我就不讓她帶了?!蹦铣簾o奈道。 云韻抹了抹臉,“我明天就走?!?/br> “沒趕你走,是讓你出去看看,別被我這棵老草迷了眼,外面多的是和你年紀相仿的好男孩?!?/br> 為了喚醒她,南澈都不惜自毀了。 云韻沒說話,半天才道:“澈哥,你別覺得心煩,我也沒多喜歡你。就是島上人少,一則哥是玉jiejie的,勛哥有心上人,我就只能找你了?!?/br> 南澈:??? 他是挑剩下的? 這話他就不愛聽了! * 這幾年下來,南澈已經很少和云韻晚上在一起,小姑娘年紀大了,多少要避諱一點。 海邊這晚,難得說到深夜。 往回走時,廚房里都沒人了。 云韻給他做了夜宵,全是辣的,大汗淋漓之際,又給了他一杯茶。 回房間時,南澈沖了個澡,卻覺得渾身發熱,十分不尋常。 他是用藥的祖宗,當即就覺得不對,穿上衣服,準備回實驗室給自己來兩針。 到了門邊,門是鎖著的。 正要抬腳踹,身后有了動靜。 他下意識動手,扼住了對方伸出的手腕,卻察覺是熟悉的人。 “囡囡?” 手上放松,就被她抱了個滿懷。 他上身沒穿衣服,她是……整個沒穿。 * “南澈我真服了你了!你是人嗎?!” “你給我負責!” “還能是小云朵逼你的?!” 大清早的,被捉在床,島上爆發了十幾年來第一場“內亂”。 南澈成功被歸納到了獸類,被郭玉罵得狗血淋頭。 云韻從起來開始,就一聲不吭,把悶聲干大事,發揮到了極致。 洗衣服,做飯,曬太陽,看書,一樣不落。 南澈被罵傻了,坐在空中走廊上,往樓下看她。 行。 把寧一則的魄力學了十成十,先辣得他味覺失效,再給他喝茶,免得他嘗出來不對。 四目相對。 她還叫他“哥”,問他晚上想吃什么。 吃……吃個屁! * 南澈一直沒覺得自己不正常,自從那天之后,他就覺得自己以前有點問題了。 實驗室好像沒那個有吸引力了。 他是愛學習的,覺得有病就得治。 不出意料,這個病癥叫做“老雛鳥一朝嘗鮮食髓知味吃了還想吃”綜合癥。 他忽然覺得郭玉罵得沒錯,他是真不是人。 云韻是誰,是囡囡啊,小豆丁來著。 不對…… 他現在想起她,已經不是小丫頭的臉了。 啊——! 實驗室里一陣鬼嚎,驚起林子里一堆鳥。 * 寧一則和郭玉去述職了。 國勛說想去看看世界。 南澈……在給自己找藥。 他這回在實驗室磨了有小倆月,出來時,人都瘦了。 走進廚房,云韻在給他燉湯。 他喝了一口,仔細嘗了。 “里面沒加料?!痹祈嵦嵝阉?。 “啊……哦,嘗出來了?!?/br> 他說不上來什么感覺,回了房間,調整情緒,思考著怎么處理和云韻的事。 沒思考出結果。 天黑時,門被人用鑰匙打開了,他聽出腳步聲是誰。 她掀開他被子爬上來,往他懷里鉆。 世界都是安靜的。 島上就他們倆。 四肢是如何糾纏到一起的,唇是怎樣貼到一起的,他是怎么變身的。 南澈都不太記得。 但他清楚,這回藥是對癥的。 * 早晨起來時,云韻就坐在床邊,一頭烏黑的頭發散落在雪白的背上,說不出的柔情味道。 “你早餐想吃什么?” 南澈麻了。 這丫頭搞什么。 不是問他早餐想吃什么,就是午餐想吃什么,還有晚餐想吃什么。 他深吸一口氣,“……糖包!” “哦,那我給你做?!?/br> * 南澈這輩子最荒唐的一段男女事,就是和云韻剛開始那段。 島上只有他們倆,他不是為世俗所束縛的人,云韻從小就在島上,根本就沒傳統“三觀”,就在性這件事上,也純粹又放肆。 什么亂七八糟的刺激,倆人都找了個遍。 他工作后第一次,一整個月都沒進實驗室。 每天就三件事,醒來,吃飯,睡覺。 云韻從不問他要名分,比他還瀟灑。 用郭玉后來的話說。 “誰吃虧還不一定呢,你老,死的早,她享受下你這皮囊,還來得及再找呢?!?/br> 南澈沒話說。 時間過得太快,出門的人都回來了。 不僅該回來的回來了,還帶回多余的。 * 陳一凡年輕陽光,智商一百四,是寧一則從最新一輩里挑的接班人,上頭特批,能上島學習。 郭玉在南澈耳邊叨叨。 “小陳多好,長得帥,又年輕,年輕就是好,哎,你說,年輕人在一起都干些什么?” 南澈雙臂環胸,涼颼颼地看她。 郭玉不怕死,指著不遠處的海邊,正在一起散步的兩個年輕人。 “啊,青春的味道?!?/br> 她回頭問南澈。 “你行不行,實在不行,我去勸勸小云朵,讓她跟著小陳出島吧,我看倆孩子挺配的?!?/br> 南澈當時就想好了,等郭玉和寧一則死了,就在島的最南邊和最北邊挖兩個坑,分開埋。 * “南叔,你看,這個實驗結果是不是有點偏差?” “南叔,你辛苦了,剩下的交給我吧?!?/br> “南叔……” 陳一凡成功成為南澈一生中最想暗殺的人,沒有之一。 連寧一則都說:“年輕人天賦異稟,有前途?!?/br> 國勛:“和我們云朵也挺配的?!?/br> 南澈回了實驗室,好幾天沒出來。 * 陳一凡要出島前夕,南澈領著云韻出了海。 月亮在海上大如銀盤,觸手可及,美得不切實際。 南澈開了酒,和云韻坐在甲板上看夜景。 “囡囡,想出去嗎?” 云韻看了他一眼,沒和之前一樣平靜,眼睛紅了一圈,抱著膝蓋,哭了。 她說:“我哪兒都不去,我就是你的小尾巴,你別不要我。小時候,你就說過的,死都帶著我。我要知道長大了,你就不要我了,我就不過生日了,或者過完生日就一頭跳到石崖底下,死個干凈?!?/br> 這話說的南澈心頭跳了又跳,嚇得趕緊把人抱住,一遍又一遍的哄。 他想,嘛的,不就是不做人嗎? 他干的不是人的事兒還少嗎? 親爹犯了事兒,都叫他親手送進去了。 一起長大的人成了魔鬼,他手起刀落,眼睛都沒眨一下。 親媽罵他心狠,他是笑著應的。 他拍著云韻的背,說:“不走了,就跟著我,咱們一家五口過?!?/br> 我和你,你那便宜“養父母”,還有寵物狗。 * 陳一凡走了。 南澈挺高興,臨別贈言。 ——下次別來了。 “好的南叔?!?/br> 南澈:“……” * 春暖花開 云韻坐在廚房里,被郭玉拱了拱手臂。 “這回高興了?” 云韻提提嘴角,說:“你要幫我謝謝一則哥?!?/br> 那藥她可不會配。 郭玉笑著,悄悄說:“早跟你說了,他心里有你,就是腦子不大好使。傻丫頭,你還不信?!?/br> “他最聰明?!?/br> “腦子是有,可就是缺根筋啊?!惫裾碇幉?,給云韻科普當年南澈拒絕姑娘時的名場面。 云韻往窗外看了一眼,說:“我就想一輩子跟著他?!?/br> 郭玉自己也是過來人,知道她什么想法。 “就這樣吧,日子怎么過不是別人定的,自己過得快樂最好?!?/br> 他們這群人,本來就不是“正常人”,否則也做不到拋棄一切身外之物,甘愿隱姓埋名。 既沒受俗世之惠,也不必受俗世之困。 * 山崖上 南澈盤腿坐著,研究怎么把這一片貧瘠的崖石上種滿鮮花,再把整座島都種滿花樹。 國勛在旁邊躺著,嘴里叼著一根野草。 “你打申請了,要跟小云朵結婚?” 南澈抽空回應了他一下。 “批了?”國勛問。 “不批我自己批?!辈痪褪呛谶M去走個流程。 國勛:??? 他一下子坐起來,試了試南澈的額頭。 “完了,你這比當年郭玉病得還重?!?/br> 南澈起身勘查巖石縫隙里的泥土狀態,說:“保不齊哪天就沒了,抓點緊,多讓她高興兩天也是好的?!?/br> 國勛知道他說什么,往他臉上瞅了兩眼,嘁了一聲,重新躺下。 “這話十年前你就說過了,到今天就活著,我給你看過相了,禍害遺千年,哪天我沒了,你說不定都還在呢?!?/br> 南澈:“啊,那借你吉言啊?!?/br> 國勛:“……” 擦,老天,我瞎說的,讓他先走啊。 * 十月 崖上的花都開了。 結婚證也到了。 * 南澈從實驗室出來,外面陽光正好。 寧一則和國勛早在外面吃上飯了。 他躺在長椅上,哼著小調,等著“家長”來接。 熟悉的腳步聲慢慢靠近,最后停留在身邊。 他虛開眸子,逆著陽光,看到女孩散著頭發,低頭看他,眼里都是笑。 他“啊”了一聲,抬手蓋住眼睛。 “真累啊?!?/br> 云韻把他拉起來,卻被他拉著在長椅上坐下,他枕在了她肩膀上。 “我做了好多甜品?!彼f。 南澈閉著眼睛,嘴角上揚,“好囡囡,還是你疼我啊。沒有你,我可怎么辦啊?!?/br> 云韻抿抿唇,轉過臉,在他額頭輕輕親了一下。 “我以后每天都給你做?!?/br> “寧一則不讓我出實驗室啊?!?/br> “那……” “不過沒關系?!彼犻_眼,抬眸看她,眉眼笑意惑人,說:“我今晚就挖一條密道?!?/br> 她輕笑出聲,起身拉著他走。 倆人一前一后走出陰影,到了外面陽光處,走過空中走廊。 南澈一路嚷嚷,陽光真曬人,他這細膩的皮膚受不了。 郭玉在樓下聽到,說他丑人事多。 南澈:“囡囡,誰是島上最好看的人?” 云韻想都沒想,“你?!?/br> 南澈滿意了。 樓下幾人翻白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