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瞬間沈皓禎下意識的以一個保護的姿態，擋在了程曉霧的前面。

    許頤君沖進來，林同靖和林湘父女在后面拉著她，林同靖是真心想要拉住她的，但林湘只是虛做了這么一個動作而已。

    一進門，林湘知道自己理虧，又怕沈皓禎責怪，于是自己先扮演了一個受害者的姿態，松開了她母親的胳膊，然后就開始委屈地抹起了眼角，聲音里帶著幾分嗚咽，“沈先生，我……對不起，我沒能攔住我媽，疏影的事給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先表明自己是想攔著的，隨后又把林疏影給拉出來當擋箭牌，林湘這話說得真是漂亮。

    程曉霧的燒才剛剛退了沒多久，現在身體虛弱得很，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更不想跟她發生什么爭執，只得躺在那兒，冷眼看著她胡說八道。

    這么多年來，林湘一直都是這樣的。

    程曉霧忽然就想起來，小的時候，有一次，mama帶她們兩姐妹到別人家去做客。

    那時候林湘到他們家來的時間還不長，性格看起來有些靦腆。

    當時主人阿姨給了她們每人一塊巧克力雪糕，然后讓她們先到后面的花園里去玩。

    林湘以前很少吃到這種美味可口的好東西，而且她年紀大一些，她很快就把雪糕給吃完了。

    而林疏影日常見慣了這些，并不十分稀罕，于是站在那里慢慢地舔著。

    雪糕漸漸的融化，林湘吃完了以后，就帶著她在花園里追逐奔跑。

    后來雪糕融化了一些，她跑的時候，雪糕掉到了地上，林湘看見了，就一腳給踢進了花園里的一個小小的魚池里。魚池里養了很多漂亮的小金魚，巧克力雪糕掉進去以后，不大一會兒，里面的魚就都翻起了白肚皮。

    她們當時自己也知道闖了禍，忐忑地看著死魚不敢說話。

    后來主人阿姨到花園里來找她們吃飯，果然就發現魚池里的魚全死了。

    當時林疏影只有七歲，她眼巴巴地看著林湘，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九歲的林湘忽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然后抽泣著說，對不起，是我沒有帶好meimei，她吃雪糕太慢了，雪糕化了……

    明明是因為她沒有見過這樣的花園，看到很多新奇的花所以興奮過頭拉著林疏影一起奔跑的，明明是她在雪糕掉在地上以后，因為害怕被責罵而一腳踢進了金魚池里的。

    可到了最后，所有人都稱贊她是個懂事的jiejie，而所有的錯事，都是林疏影做的。

    而這件事之后，林湘又給她道歉，說自己因為剛來這家里不久，怕被人罵，所以才不敢直接承認自己的錯誤。

    當時林疏影年紀小，雖然被人冤枉了，但是自己也不大會說，只知道哭。到后來林湘再跟她道歉的時候，稍微哄上幾句，她就很快把這件事給忘了。

    其實這些類似的事，后來發生過很多很多次。

    只是每一次，林湘都會在事后好言好語地跟她道歉，以至于林疏影漸漸的習慣了給她背鍋，闖下了什么禍事，也全都是她的錯。

    林湘這種避重就輕的道歉，使她迅速成為了大人們眼里的好jiejie，懂事的乖孩子，小小年紀就懂得照顧meimei，懂得承擔身為jiejie的責任，會為meimei的錯誤而道歉。

    她嘗到了甜頭以后，這種手段也就越玩越溜，整個的把林疏影給帶到了坑里。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林疏影在大人們的眼里，就漸漸的變成了一個不能讓人放心的頑皮丫頭。

    父母因此對她不放心，希望能讓她回到老家，生活在自己身邊，好時時刻刻地看著她，不讓她闖下什么禍事來，放能平平安安一生。

    她自己找的男朋友，因為又是在自己創業，日子過得并不好，經濟條件看起來也不佳。加上林湘也在父母面前說了很多不太好的話，導致林同靖夫婦早先對于沈皓禎頗有些誤解，最終在林疏影的堅持下，矛盾激化。

    這些事情，都發生在過去十幾年漫長的時間里，因為太過于漫長，單純如林疏影，被她溫水煮青蛙地欺騙著，甚至也并沒有意識到有什么不妥，依然把她當成了自己最親近最愛的jiejie。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誕不經。倘若那個時候的她，多思考一點，多懷疑一點，也許悲劇根本就不會發生。

    今日的程曉霧，就好像是一場發生于不可能世界里的重生。

    林湘再一次當著她的面胡扯，她只覺得可笑和悲涼。

    爸爸也許心里已經有數了，但是mama好像依然蒙在鼓里呢。

    沈皓禎見了他們以后，擰著眉頭，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然后很快地放回了口袋里。

    至于沈皓禎……

    她什么都不想說，微微閉了眼睛，等著他的回答。

    果然，沈皓禎看了一眼林湘，淡淡地說道：“不怪你?！?/br>
    程曉霧心里有些失望。

    林湘的小伎倆一向都是好使的，和林家相熟的長輩個個都夸林湘成熟懂事，時至今日，沈皓禎也并沒有比他們多明白多少。

    她在心里偷偷地嘆了一口氣，別過頭去。

    林湘的說辭再一次得逞，露出了一些得意的神情，但她很快就低下頭去，掩飾過去了。

    這時候只聽見沈皓禎又繼續說道：“你不必為此道歉，我更不會因為你的道歉，就在心里給你多加一分?！?/br>
    林湘愣了一下，“沈先生……”

    沈皓禎的眼睛看著她，但是目光卻好像根本就沒有聚焦在她身上。

    他語氣依然平淡，繼續說道：“如果你真有心想要攔著，那你根本就不會真的打電話給張揚詢問我在哪里，更不會一聲不吭地直接奔醫院來?！?/br>
    他這一番話等于是直接打了林湘的臉，林湘瞬間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程曉霧也覺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熨帖。

    雖然她早就已經知道林湘的真面目了，但這話從沈皓禎的嘴里說出來，就好像有個什么東西，柔柔地撞在了她的心坎上。

    又聽到沈皓禎繼續說道：“還有，林小姐，希望你以后把自己的這些小聰明收一收。小聰明耍得多了，就會把別人都當成傻子，以為自己是真的很聰明，其實這樣子很可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