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寧謐。

    天色已經很晚了，外面早已是一片萬家燈火，但她沒有開燈。

    走廊的光透進去，他一眼看到門口的鞋，幾乎全都保持著原來的狀態，連位置都沒有挪動一下。先前因為淋了雨，鞋在地板上滴下了些許水跡，現在已經蒸發成了一個一個的小污點，并無移動的痕跡，

    沈皓禎把燈給打開，走了進去。

    屋里和他走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分別，程曉霧也幾乎保持著和之前差不多的姿勢，穿著睡衣躺在床上。

    她臉色有種異樣的潮紅，雙目緊緊地閉著。

    他都已經這樣破門而入了，她居然也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的手機就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呼吸燈一直在閃著，估計剛才的電話和消息全都沒有看。

    沈皓禎遲疑了一下，走到床邊去，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

    有點燙。

    應該是發燒了。

    她今天早上跑出去淋了雨，天氣本來又有點涼。沈皓禎自己身體素質要好一些，走的時候卻忘記幫她弄點姜湯來驅寒，結果她就生病了。

    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自責，側身在床邊上坐下，然后輕輕地推她，“曉霧，曉霧？”

    程曉霧似乎有些難受，在昏睡中“嗯”了一聲，聲音含糊不清。

    她燒得好像有點兒厲害，看樣子，最好是要送她去醫院了。

    他把她稍微扶起來一點兒，然后把手探到被子里去，摸了一下她的胳膊，也是guntang的，感覺起碼得燒到39度了。

    “曉霧，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沒有把你安頓好就走了。對不起，我這就送你到醫院去，你還能聽到我說話嗎，如果能聽到的話，你跟我說說話……”

    程曉霧迷迷糊糊的，像是能聽到他說話，又像是根本就沒有理解他在說什么，只是見到她的嘴唇在微微地翕動，喃喃的不知道在說什么。

    沈皓禎皺著眉頭，俯身把耳朵貼在她嘴邊，“曉霧，你說什么，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別擔心，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程曉霧似乎聽到了他說話，聲音細細的，破碎地從喉嚨里逸出來。

    沈皓禎有些不敢動，很認真地聽，終于分辨出來了，她說的是，“皓禎……”

    他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在他面前，在她清醒的時候，好像還從來沒有這么叫過他呢。

    她總是冷著一張臉，不是叫沈總，就是生氣的時候連名帶姓的直呼沈皓禎。

    皓禎，皓禎。

    那樣的語氣和聲調，居然跟記憶中林疏影的聲音重合起來，那一刻，就仿佛聽到了林疏影躺在這里，輕輕地叫他的名字。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居然出奇的好聽，從她的嘴唇里叫出來，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和期盼。

    他的眼淚都差點要落下來了。

    他抓住程曉霧guntang的手，“你在叫我，是嗎？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程曉霧的嘴唇還在動著，依稀聽見幾個字，“我不想恨你……”

    這話好像有點莫名其妙。

    沈皓禎問道：“你在說什么，你剛才說什么，你恨我什么？”

    程曉霧的眉頭微蹙，好像忽然意識到什么似的，閉上了嘴，再沒有說下去。

    任憑他怎么問，她也不肯再說下去了。

    沈皓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簡單替她收拾了一些衣服毯子拖鞋等，然后抱著她出門，準備往醫院去。

    她的身體很輕。

    他還記得當初抱林疏影的感覺，林疏影就已經很輕了，她平時吃得都很少，沈皓禎以前常常跟她開玩笑，說叫她多吃一點，吃胖一點，這樣就不會有人跟他搶了。

    程曉霧比她還要瘦，還要輕。

    說起來，兩人的身高好像幾乎是完全一樣的，程曉霧站在他面前的時候，看著他的時候，那個角度和視角，和林疏影真的很像很像。

    他低頭看了程曉霧一眼，她緊閉的眼睛和潮紅的臉色，又使他產生了新一輪的內疚感。

    明明她就是她自己，為什么抱著她的時候，又會想到林疏影？

    于他自己而言，他對林疏影的愛，無可替代。

    而對程曉霧，則是一種異樣的情愫。

    沈皓禎嘆了一口氣，抱著程曉霧下樓，然后把她放在車的后座里，徑直往醫院去了。

    程曉霧只是身體比較弱而已。

    整容，流產，一直到現在又忙著拍戲，加上心理上的糾結和煎熬，所以體質比以前要差上不少，今天一淋了雨，身體里的脆弱一下子就被激發出來，發起了高燒。

    醫生給她檢查過，其實沒什么大礙，只是給開了些藥，還有點滴，然后就給安排到病房里去了。

    護士來給她把藥準備好，沈皓禎便坐在床邊上陪著她。

    醫院的病床潔白一片，使她燒得泛紅的臉頰，看起來像個水晶娃娃。

    也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眉頭擰得緊緊的，就好像在為什么事而糾結難過似的。

    沈皓禎伸手輕輕地撫她的眉心，試圖把撫平她的眉頭。

    “別難過，有我在，我會守著你。必要的時候，我也希望能跟你相互扶持……”

    更多的話，其實他心里還想要說出來，但是一想到林疏影，到了嘴邊的話，又慢慢地咽了回去。

    旁邊的吊針瓶里，液體一點一點地輸入到她的血管里去。

    也許是因為藥物的作用，她的神情似乎有在漸漸的舒展開。而他坐在旁邊，只覺得時間已經在這一刻停止了。就這樣看著她，地老天荒，也未嘗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天色越來越晚了，皓梅居那邊，林同靖已經回到了家里。

    這連著兩三天的時間，他一整天都在外面，然后留著林湘在家里照顧母親。

    這幾天林湘都沒有時間出去，外面發生了什么，她也幾乎都不知道，只靠幾個關系尚可的劇組工作人員通過發信息什么的，跟她聊幾句，透露少量的信息過來。

    林同靖一回來，她就立即迎上去，“爸，我好像聽說外面在流傳著一些什么話，關于我和沈總的……”

    林同靖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

    林湘又說道：“爸，皓禎既然已經答應了結婚的事，那我們是不是要現在就開始準備了??？時間好像很緊呢，要不咱們現在就先預約看看禮服什么的，可別弄得匆匆忙忙的，丟了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