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禎原本只是隨便問問，見她反應這么大，也有些奇怪，“嗯？”

    程曉霧自己也馬上反應過來了。

    剛才俞灣的信息是萬萬不能讓他看到的。

    因為林疏影才和俞灣是朋友，程曉霧跟她根本半點交集都沒有，甚至根本就沒有機會認識，如果被人發現，這會是一個明顯的破綻。

    沈皓禎因為手下藝人有整形和醫美的需求，因此和俞灣也算是熟。要是被他看到了，定是認得出來的。

    這段時間她特意不跟俞灣聯系，假裝兩個人根本就不認識，也是出于這個原因。

    她還打算等什么時候等有空了，再找機會去找俞灣“認識一下”，然后假裝相見恨晚，重新成為熟人，這樣也就不用這么忍著不跟她聯系了。

    她故意撅起了嘴，做出一副心情非常不好的樣子，“沒什么！”

    把手機藏起來，又抬頭看這里并不是皓梅居，于是問他，“怎么停在這里了？”

    沈皓禎“哦”了一聲，才想起之前想說的話，“剛才不是說要帶你出來吃飯看電影的嗎?？措娪笆羌俚?，吃飯是真的。最近新發現一家不錯的餐廳，所以想著，應該帶你過來嘗一下?！?/br>
    程曉霧往外面看去，果然是一家餐廳，看起來新開不久。

    餐廳外面的裝潢并不華美，但是往里看去，倒是挺講究的，看起來清雅干凈。

    只看一眼，她就覺得很喜歡這里。

    但是她又莫名的有些傷感起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沈皓禎也喜歡尋找這樣的餐廳了。

    以前林疏影很愛美食，所以總要鉆著大街小巷去尋吃的。不追求店面的高檔華麗，但是很講究菜品的工藝、口味，還有店里的氣氛和情調。

    那時候沈皓禎還是個窮學生，常常隨便吃著學校的大食堂而已。他有時候會笑話她是資產階級的大小姐，但他周末有空閑了還是寵溺地陪著她去吃，吃到最后大部分時候，也都是他在買單。

    想到林疏影，她心里依然有些怨氣。

    如果不是程曉霧抵了她這一條命，此時的林疏影，便是骨灰盒里那小小的一捧，孤單地躺在那兒，陽光雨露，喜怒悲歡，美食佳肴，統統都跟她不再有任何關系。

    而害死她的人，卻安然無恙地坐在這里，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打著懷念她的旗號，愉快地享受美食。

    她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又生生地忍住了。

    每一次，兩個人好好地說著話的時候，她就說起林疏影來刺他的心，其實也刺傷了自己。

    她心里很矛盾。

    沈皓禎替她開了車門，程曉霧于是下了車，兩人走進去的時候，沈皓禎輕嘆了一聲，“如果疏影在的話，她應該會喜歡這里?！?/br>
    程曉霧用力地抿了抿嘴唇，找了個借口，“我去一下洗手間?！?/br>
    離開他的視線以后，她立即就把自己手機上俞灣的信息給刪掉了。

    等她回來的時候，沈皓禎已經坐了下來。

    餐廳的布置很有格調，桌子上放著一只小小的白瓷花瓶，里面插著幾枝小雛菊，顏色鮮艷美好，把米色的桌布給襯托出了恬淡優雅的氣息。

    頂上一盞小小的吊燈，在他臉上勾勒出溫柔的曲線。

    如果此刻坐在他對面的是林疏影，大概是幸福而溫馨的。

    她心里閃過一絲悵然。

    沈皓禎已經點過了菜，然后禮貌性的詢問她，“還需要再加幾個菜嗎？”

    程曉霧看了一眼點菜單，見他點了好幾個菜，下意識的說道：“就我們兩個人嗎，不用這么多吧？”

    她說完，又立即意識到不對了。

    他點的有好幾個菜都是林疏影最愛吃的，分明是三個人的分量。

    沈皓禎笑了笑，他的笑容里帶著一點苦澀的痕跡。

    程曉霧改口道：“對不起?！?/br>
    沈皓禎看著她，“我還以為你會說，假裝她還在身邊也沒什么用，你還不是該吃吃該喝喝，或者說，你假裝她還在身邊，卻當著她的面撩別的女人，不覺得毫無誠意嗎?！?/br>
    程曉霧低頭淺笑，“既然你都已經知道我會說什么，也還是要這么做，那我說不說，還有什么意思？”

    沈皓禎搖頭，“不一樣。你說出來，代表你心里不僅這么想，而且這種想法還非常強烈，所以你不得不表達出來，來發泄你心里的怨恨。但你不說，就說明你開始同情和理解我。即使你這么想了，也意味著你開始偏向我?！?/br>
    程曉霧爭辯，“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吃個飯而已，何必每次都如此煞風景?！?/br>
    沈皓禎很認真地說道：“不，你只是認識她而已，就算是再怎么相見恨晚，也就是一面之緣而已。但我不一樣，所以你說出來，扎的是我的心，吃不下飯的人是我，你還是可以安心繼續吃飯的。所以……從這個角度算起來，謝謝你心疼我?！?/br>
    “所以呢？”

    “沒什么，我只是說，謝謝你?！?/br>
    這時候菜品已經端上來，餐廳里輕柔的音樂緩緩地響起，程曉霧低著頭吃東西，沒說話。

    有幾盤林疏影喜歡的菜，剛好被擺在她面前了。

    沈皓禎無疑是最熟悉林疏影的人之一，兩個人長期相處，不想被他發現破綻很難。

    所以程曉霧在他面前處處小心，凡事都要三思。

    連她最喜歡的菜，最習慣的口味都不敢暴露，碰上林疏影以前最喜歡吃的東西，她都不敢多吃兩口。

    她本來打算把菜換個位置，但是手伸出去以后才意識到，她跟林疏影根本就“不熟”，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她喜歡的？

    手在空中拐了個彎，以尷尬的角度去抽了張紙巾，裝模作樣地按著嘴角。

    好在沈皓禎也并沒有注意到。

    在吃飯的時候，他問道：“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大好?！?/br>
    程曉霧直接否認，“沒有?！?/br>
    沈皓禎把手機拿出來，“我剛才看到有人在網上黑你，說演技的事，是為這個嗎？”

    原來他已經知道了，消息還挺快的。

    她想說沒事，自己可以處理，但是很快就意識到，她怎么會處理的？

    一個毫無圈內經驗，曾經一心只想著保護別人的女警，她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剛剛出道的新人，新得像一張白紙，什么都不懂。

    她不應該有這種經驗，更不應該有太好的心態。

    在他身邊待得久了，做什么都變成了無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