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驚，連忙跑過去，一把扶起程曉霧，“你沒事吧？”

    程曉霧抬起眸，看著他那熟悉的臉，眼淚開始浮上來。

    反正這個孩子是不能要了，就算生下來，恐怕也受了藥物影響。

    所以她直接以這種決絕的方式，就當著沈皓禎的面，讓他親眼看著孩子失去。

    他并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可是她就要讓他親眼看著。

    在她出來之前，就已經服下了墮胎的藥物，孩子是一定會沒了的。

    果然，小腹一陣絞痛，她已經感覺到一股熱流涌出來，慢慢地浸透了自己白色的裙擺，如同生命綻放的花朵。

    她一低頭一眨眼，兩行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撲蔌撲蔌地掉了下來。

    她委屈極了，也悲傷極了。

    “馨姐，我……我只是看外面天冷而已，你為什么要推我，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難道你以為我還會在一個披肩上做什么手腳么……”

    舞臺和幕布擋著后面發生的事，前面的記者和媒體什么都沒有看到，主持人開始宣布劇組成員上臺，田馨心里有話，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一咬牙，先上臺去了。

    程曉霧捂著肚子，痛得一張臉煞白。

    她伸手往背后摸了一把，滿手都是鮮血。

    “我肚子痛，我的孩子……”

    她的聲音細若游絲，沈皓禎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身下漸漸滲出的血跡，瞬間慌了神，“我……我送你去醫院……”

    他一把抱起了程曉霧，立即往停車場跑去。

    明明這個女人跟他只有那么幾面之緣，根本說不上熟，而且她有男朋友，她跟林疏影其實沒有什么關系。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她的時候，總覺得熟悉，甚至有種說不出的心動。

    她肚子里的孩子沒了，和他也一點關系都沒有，可是這一刻，他心里就是難受。

    程曉霧縮在他懷里，眼淚依然落得洶涌。

    她聲音輕輕的，喃喃低語，“林疏影在車上跟我說，她有孩子了……”

    沈皓禎的腦子里瞬間“轟”的一聲，下意識地收住了腳步。

    “你說什么，她有孩子？”

    程曉霧閉著眼睛，刻意不去看他，只是眼淚一直地掉。

    她哽咽著，半真半假地說著，“她有孩子了，行刑那時候孩子還很小很小，她自己也才剛剛發現，是你的孩子……”

    沈皓禎的心，瞬間被揪緊。

    在她入獄之前，他們有過那么一次，就一次，沒有做任何安全措施。

    如果那天她真的懷上了他的孩子，那么在她溺水那日，孩子也跟著她一起沒命了，他便也間接的，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沈皓禎喉頭一陣發澀，忍不住問道：“怎么可能，監獄里不是會優待孕婦的嗎，如果她有孩子了，就不會被行刑……”

    程曉霧的嘴角扯起了一個慘淡的笑，“我不知道，也許她自己不愿意上報，所以沒有人知道她有孩子了……她不想給你生孩子，也許她就想帶著你的孩子去陪葬，她想讓孩子跟她一起死，讓你看著她和孩子一起死，她想詛咒你……”

    她喃喃低語，自己的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落，怎么都止不住。

    “我們的車沉到江里，是因為我試圖拿鑰匙打開關押她的鐵籠，讓她能在橋上透透氣，因為她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男生，他還買不起汽車，他騎著腳踏車載她在橋上吹風，在她死之前，她還想再吹一次橋上的風……”

    她明明都是騙他的，可是她的悲傷，她的眼淚，全部都是真的。

    “車窗破了，水一下子就涌到車里來了，我找到鑰匙幫她打開了鐵籠的門，可是她的腳卡在欄桿里拿不出來，她雙手托舉著我浮上去，她跟我說，替她好好活著……”

    一滴guntang的眼淚，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不是她自己的，她睜開眼，才看到落淚的是沈皓禎。

    他的心此刻已經痛如刀割。

    失去孩子的明明是程曉霧，那個孩子明明跟他沒有一點關系，可是他此刻心里的痛，就好像那是他自己的孩子正在一點一點死去似的。

    他抱著她奔跑，他啞著嗓子，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我們馬上就到醫院，我這就送你到醫院去，孩子不會有事的……”

    他把程曉霧放到自己的車后座上，然后立即發動，以最快的速度，往醫院里駛去。

    到了醫院，看她的下半身已經被鮮血浸透，急診醫生和護士連忙安排了擔架，把她往急診手術室里送。

    程曉霧在急診室關門的最后一刻，輕輕對他說道：“麻煩你幫我打個電話給盛清宣……”

    沈皓禎愣在那里。

    那一刻他忽然感覺到一種濃烈的寂寞，深深地席卷了他。

    被送進急診室的女人，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也許她的孩子還能救回來，可他自己的孩子，卻早就已經葬身水底，和他的女人一起，被燒成了一捧灰燼，永無挽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