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想是他頂著這個身量,說出這種口氣,實在叫人忍俊不禁,生不起氣來。謝蕓生又揪住他的耳朵,不輕不重地擰了下:“阿姐這把劍不殺同胞,想找我報仇泄憤,過了今夜再說?!?/br> 花侑說:“放肆!你住口!” 他說完,總算回味過來點什么:“祝衫清的劍怎么扔我這兒了?!她人呢?” 謝蕓生將花侑隨手一扔:“她受了點傷,找藥去了?!?/br> “這荒郊怪野,哪里有藥?”花侑環顧四方,只見這林間古木崔嵬峻立,月下黑影重重,俶詭奇譎,仿佛到了什么邪地,不免提心:“你這混賬!你將我拐哪里來了?!” “拐?是哦,這里人沒有,畜生也沒有?!敝x蕓生蹲下身,散漫地攪著火堆,“你提醒我了,我正要將你生吞活剝呢?!?/br> 花侑冷笑道:“是嗎?” 自他經歷過被蟲卵鉆入身過后,嫵凈神的心緒極度不穩,變得很沉不住氣。 這時,花侑忽覺后腦一痛,他剛回頭,就被劈頭蓋臉罩了件冬衣。祝衫清的動作稱不上溫柔,這冬衣分量足,還是大人的尺寸,險些砸得他眼冒金星。 謝蕓生也同樣被“鐵”衣泰山壓頂,她從衣裳從掙扎出來:“好兇呢jiejie,你對小八無情也就算了,明日可是新雪節,總要更愛我一些吧?” 所謂“新雪節”是狐族的傳統節日,為的是“梳洗舊塵,換作新雪”,可同人間的新年做類比。 祝衫清道:“家里還沒修好,這里方便些,明日便在這里過?!彼龘炱鸬厣系臉渲?,摸索到了火堆前,“謝弦,你過來?!?/br> 花侑衣裳攏到一半,忽然問:“你干什么去了?” 祝衫清道:“拿衣裳?!?/br> “這是衣裳?”花侑拖著大衣走近,從她身側撿起個瓶子,“靜心丸?你傷在腿上,該用這種藥嗎?” 謝蕓生有氣無力地“哎呀呀”一聲,倒在火堆對面:“不管你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她呀準是個大糊涂。這一路背你回來,見你噩夢連連好可憐,她哪還顧得上自己,將你這條落水魚兒放在火旁,就一聲不吭回去拿藥了。我還以為我們家jiejie終于明白自己傷得多厲害了,沒想到仍是那個昏頭鬼,你做個壞夢可比她的性命還重要些呢?!?/br> 祝衫清一聲不吭。 花侑是嬌縱了些,不過都是在模仿姣子的做派,其實在化鶴山上時也沒受過誰的伺候,更遑論他是來殺人的!嫵凈神哪兒招架得住這種對待,心中紛亂無比,一個勁兒地喊:謝姑娘,謝姑娘?我的姑奶奶你哪去了?! 謝蕓生在對面翻了個身,似已經要睡著。 恰逢這時,火堆燃盡,花侑困意翻卷,將靜心丸吞吃了一顆,也裹著大衣埋頭睡了。 然而長夜不平,花侑眼前像被驟然潑了墨,視線間不僅漆黑無比,還像是有東西在蠕動,耳邊似有若無地響起“咕?!钡乃萋暋?/br> 花侑背脊發涼,驟然驚醒! 與此同時,耳畔忽然傳來一陣窸窣聲,對方并不愿意暴露自己“陪伴”的目的,怎料不慎漏了馬腳,只能落荒而逃。 該死的孽畜!該死的謝蕓生! “等等?!被ㄙр焕∽I狼宓囊陆?,顫聲說,“你別走,你陪我?!?/br> 對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回絕的對策。在這等待的須臾里,花侑備受凌遲,他冷汗涔涔,改變措辭:“靜心丸失效了,你……你能留下一會嗎?” 祝衫清忍無可忍地說了個:“嗯?!?/br> 又絞盡腦汁地問了句:“要……一起走走嗎?” 第82章 燒酒 不等他回答,祝衫清便負劍而去。 花侑的手指忽然收緊,他沉默須臾,朝著謝蕓生的方向看了眼,最后嘆說:“好吧……那個——” 這個豆丁大小的人,裹著比自己身長一倍的灰色冬氅,花侑須得奮力才能從頸邊的白絨長須中露出口鼻,他負重快跑,呼哧呼哧喘氣:“喂……你好歹等等我呀!” 祝衫清充耳不聞,她有花藤引路,走得更快,轉瞬就將花侑遠遠丟在身后。 人小被人欺。這黑夜太濃稠,令花侑心有余悸,他不禁暗罵一聲,驟然伏低身子,開始悶頭飛奔。 豈料奔至半途,額前突然撞上一面鐵壁?;ㄙы暱涕g被彈飛,對方眼疾手快,拉住花侑的衣領,將人拉回來。 對方喟嘆一聲,蹲下身來。 “你耍我?!”花侑受人作弄,好不羞惱:“祝衫清!我要你——” 話沒說完,祝衫清眼前的白綾絲帶被花侑扯下,她呼吸頓滯,忽地側臉遮擋,仿佛很難堪。 花侑怔忪半晌,一時忘言。 祝衫清眼尾還有余紅,不像是熏的,而是血淚駐留過的殘痕。她躲避片刻,而后泰然接回花侑手中的白綾,并不急著束上,只是閉著雙目,面朝花侑的方向,問道:“你要我什么?” 花侑愣說:“好看?!?/br> 祝衫清問:“好看嗎?” 花侑:“……” 花侑捏緊拳頭,怒氣沖霄:“你又作弄我!” 祝衫清系上白綾,笑了聲,就是這見鬼的一笑,令花侑毛骨悚然,不免后退:“你笑什么?!” 可他兩腿跟新筍似的短,祝衫清略微傾身,就牽住了他的手:“跟我走吧?!?/br> 花侑后撤一步,扯住身后的野草:“干嗎?拐賣兒童?救命啊——” 祝衫清哪管他,膂力過人,一把將花侑拉進懷里抱起;“你要誰來救你?謝蕓生?還是她那頭將你舔成蘿卜墩的雪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