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很奇怪,這太奇怪了!無論在奈河橋頭亦或是他拜訪雜遝堂時,在他們二人的交鋒中晏病睢都落于下風。 正裁疑間,謝臨風忽地瞧見什么,便立時坐了起來:“你怎樣?偷聽我這么久,心里可歡喜了?” 謝臨風忘了件事,若魘境中的種種是真的,那么他心中所想,小堂主豈不是全能聽見? 晏病睢背向著他,也是奇怪。小堂主平日里最會薄涼人,此刻卻很沉靜,倒像是被戳破了心事,不愿見他了。 謝臨風笑意剛掛上,又摸到身下崎嶇不平的。他挪動身子,一時大駭:“怎么這么光溜?你發什么脾氣,竟將人拔干凈了?” 音落,前方傳來兩聲嗚咽怪叫,霜靈子恨恨點頭,委屈壞了。 晏病睢坐得四平八穩,不見愧色:“你道孽主和疫鬼以及它的部下很好對付嗎?” 謝臨風問:“你很厲害,難道不好對付嗎?也是,我最難對付是不是?” 晏病睢道:“你總算想對了?!?/br> 謝臨風湊近:“那從前都錯了嗎?” “錯了,全部錯了?!标滩☆∨擦松碜?,容許謝臨風坐在身側,又說,“我們如今對疫鬼的了解不多,并非所有疫鬼都有滅世本領。就好比這化骨之鬼,很羸弱,受不住你那鞭子一咬,便被乖乖封住了。它被制住,手下的疫邪師和法陣皆零零散散地被擊潰了?!?/br> 謝臨風不免好奇:“依你所言,這化骨鬼只是個嘍咯?” 晏病睢道:“風勢大,雨點小?!?/br> 化骨鬼作為疫鬼之一,一出逃便攪亂人、鬼、神三界,波及很廣,該是個十分厲害的,卻只能依附在衣裳上活。要知道,做鬼的最低階便是只有魂體,而后修得鬼體,更強者不受人鬼邊界限制,出沒人間??蛇@化骨鬼卻是連個鬼體都沒有! 事實正如晏病睢所說,天下鞭一口吞沒化骨疫鬼之后,它果真被封了!修如此低下,如何能將人做成疫邪? 謝臨風冥想片刻,說:“若它真是障眼法,那你我便本末倒置了?!?/br> 不是姣子封印松動而放出的化骨鬼,而是化骨鬼的目的在破開姣子封印,要放出它的同胞! 晏病睢“嗯”了聲,道:“更叫人費解的,是這個制造風勢的人。他如此傳播疫鬼出逃的消息,似乎立刻就要毀天滅地,浩劫重現似的?!?/br> 謝臨風也學著他“嗯”了聲,說:“其實我還有更想不明白的?!?/br> 晏病睢側目看他,正要問是什么,謝臨風卻陡然抓過他的手,推開他的掌心,道:“這個。你何時與我結了契?” 只見晏病睢掌心之中亮起一串金色咒文,其效力的走向正到達食指指腹,正是結契中的修君契。這契約非但私密,還很冒犯,對契約雙方來說不僅是一種密語,更是能讓施咒之人單方面地刺探對方心語,對方所思所想,所見所聞都能通過契約傳遞。 方才晏病睢抱他療傷,恐怕也是借機將這咒契烙印進他身體的更深處。 怪不得茫茫終南海,獨獨晏病睢能很快尋見他呢。 晏病睢手一握,也不否認,就是不愿給謝臨風看。這可好玩,下咒的明明是他,錯的卻像是謝臨風一樣。 此時,霜靈子伏低身子,正向下飛。撥云擾霧間,下方憑空出現了一座小島,島上爬著一只大黑蜘蛛,正低低咆哮,似乎正在呼喚他們。 謝臨風瞧見這島的布局,一時見怪不怪,只說:“萬千島嶼都被祂的陣法打翻了,看來祂的確很偏袒你?!?/br> 因為這唯一一座不沉島上,正有晏病睢住過的“精怪洞”。更奇的是,這座蕞爾孤島上數載不見人煙,卻依舊是鳳尾森森,龍吟細細。 樹也不枯,花也不敗,靈力充沛。 霜靈子降落,將二人放了下來。謝臨風疑問實在很多,他挑揀了最想問的那個,訝然指道:“我這鞭子怎么腫成這幅模樣了?!” 原來天下鞭此刻正盤踞在叢林里艱澀地蠕動著,鞭身中央鼓起一塊大包,倒還真像一口吞象的蟒蛇! 更詭異的是,適才他在空中看見的大蜘蛛不是別人,正是孽主!眼下祂安分守己,皆因額前貼了張符紙,將祂給鎮住了! 謝臨風圍著天下鞭走了好幾圈,驚嘆說:“你不僅是活的,還會吃東西?好啊你,鬼帝說你認主,不曾想你一口氣認兩個!” 所謂第二主,自然是指將它變成巨蟒,吞吃化骨鬼的晏病睢了。 說來也蹊蹺,當年謝臨風剛來鬼界之時,這鞭子就已經黏在他身上了,誰也驅使不得。先前鬼帝要察看這鞭子,誰料它一時燃了把不滅火,將鬼帝的寢殿給燒了,非但如此,它還六親不認,誰都敢打,獨獨謝臨風能治它。 自此過后,謝臨風見它天不怕地不怕,便為它取了個狂名,名“天下”。 天下鞭似是聽明白了這話,一時間委屈地繞到謝臨風腳邊,想要親昵。 晏病睢面不改色:“它自然只認你,自然就學你?!?/br> 謝臨風避開鞭子,道:“學我什么?我決不會吃成這副丑樣子!” “學你三心二意?!标滩☆≌f得越淡,越是嘲諷,他不給謝臨風辯解的機會,蹲身至白芍跟前,道,“辛苦你了。你既幫我守著疫鬼,我也自然會答應幫你?!?/br> 白芍隔著那層符紙,看向晏病睢時總淚流滿面,她聲音毀得很厲害,只能一邊“啊、啊”地發出聲音,一邊指著后方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