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謝臨風意料如此,當即揚鞭一裹,夏氏被黑鞭燙得“哇哇”成了一溜煙,也收進了謝臨風的腰間荷包。 待那縫魂袋沒了起伏動靜,魏判官才邊走邊說:“你分明講清楚后果了,他怎地還愿意進袋?” “這是個死不瞑目的,他只求還陽。那后果要挾不了他?!敝x臨風與魏判官勾結搭背,“這夏家哥兒剛來時的陣仗可比皇帝還威風,瞧著不像是來滾地獄的,倒像是來賞景的?!?/br> 謝臨風是個浮萍性子,生意場上八面玲瓏,跟誰都能聊出花兒,開店沒賺幾筆陰德,卻得了不少朋友。 二人一路閑聊至酆都,亮牌子進城。 此處設有紅黑兩道門,過黑門便轉進十殿,是要趕投胎的鬼;過朱門則進入鬼城,城內繡閣煙霞,燈輝如晝,笑語嚌嘈,煙火氣竟堪比人間都城。 謝臨風進城后立馬從街攤上淘了個燈籠。 魏判官如驚弓之鳥:“鬼火燈要燒肝腸,喂不得!” 謝臨風奇了:“在你眼中,我竟已經到了這般無良虐孩的程度了!”他刷不出陰德,將燈籠拿起又放下,更傷心欲絕,“我瞧今日城里那處燈明格外耀眼,想淘個同款罷了!” 攤販聞言,撫掌一笑:“謝兄幽默,這哪是燈籠,是篝火,想必鬼友歡聚,在跳舞呢!” 謝臨風說:“原來如此?!?/br> 魏判官遙遙望去,狐疑道:“說到這個,我怎么覺著那方向的樓閣有些眼熟呢……遭了!” 謝臨風說:“不好!” “你的店!” “我的店!” 二鬼相視一眼,撒腿就跑。 魏判官跑得體乏,心更累:“我沒記錯的話,店里還有三個待出生的儺仙吧,謝兄啊,你心可真大……” 謝臨風邊跑邊說:“原來如此,竟還有三個沒孵出來!” 魏判官:“……” 謝臨風渾笑:“百密一疏,百密一疏……” 正說著,謝臨風忽然摸向腰間,揚手一揮,黑鞭紅光附體,狂蟒般朝前竄涌而去,“啪”的聲將滔天火舌打散。 他那“玉樹臨風縫魂店”被砸得稀碎,騰升起鋪天蓋地的灰塵。 小鬼們也被打散,紛紛立至一鬼官身后。那鬼官肥頭大耳,正撫弄長須,道:“謝臨風!數位鬼民向本官遞上狀紙,告你欠債不還,你可知罪!” 謝臨風止步,瞧見火堆里的牌匾被燒得只?!盎甑辍倍?,魏判官正要念出聲,謝臨風制止說:“魏兄給我留點面子,這不好聽?!?/br> 魏判官:“……” 謝臨風轉而譏諷說:“稀奇,官爺里竟有會讀狀紙的!儺仙崽子是要金貴養著的,俸祿是少得可憐的。你們當官的全是惡棍?” 言畢又頂著魏判官一臉“你罵我”的表情,回身吩咐道:“魏兄快進去看看儺仙崽還有沒有救?!?/br> 魏判官被他一句話嚇個半死,哪還顧得上別的,一頭沖進碎瓦斷墻里。 “你這地痞流氓,賴著不投胎,成日里花天酒地,不著四六!”胖鬼官越看狀紙越生氣,“鬼帝念你獨身養家,賜你縫魂一職外加一店,又派魏大人協助,你竟狂妄到熬制毒藥給儺仙們吃!虐待幼兒,罪加一等!” “我虐待?!欲加之罪,何——”謝臨風回身正要爭論,發現狀紙還在源源不斷遞到鬼官手中。謝臨風預感要吃牢飯,開始斟酌言辭,“……何必呢官兄,債要還,崽要疼,分身乏術,顧此失彼。這樣吧,您公正廉潔,容我縫完手上的單子再來,實在不能寬限幾日,那就去鬼帝跟前說理,我辭職,我不干了好不好?” “你!” 謝臨風動之以情先捧那鬼官,又拿威脅給對面兒當頭一棒,軟硬兼施,當真管用! 謝臨風拱手:“官兄,店也砸了,氣兒消了不?” 胖鬼官氣凸了眼,卻明白養儺仙防疫鬼定天下才是大事,偏偏這大事的主角兒們只認謝臨風,他早妒恨上這流氓拈花惹草,如今只能靠誦念“我把他店砸了也行”來自我消解,怒擲下“本官心慈,寬限七日!”后,便拂袖而去。 謝臨風笑呵呵送走了大佛,回身就被張牙舞爪撲了滿臉。 謝臨風從面中摳下個長了四肢的靛青色毛團,其模樣似鷹,尖喙是藍,雙瞳也是藍,眸中點星,透徹如湖。 謝臨風端詳半晌,問:“你又是哪位?剛從染缸里爬出來嗎?” 魏判官忙里忙內,差點撞上:“這是鷹鴟!你取的名!” 鷹鴟一屁股坐在謝臨風掌心,用那雙星河珠子定定瞧他,像是在記仇。謝臨風和它對視須臾,想起橋上那血菩薩,再一想,立馬扯下腰間的縫魂袋,將里面的東西一骨碌倒了出來。 魏判官只接了三只小玩意兒就抽身,夏氏“哎喲”一聲滾出來,摔得面目全非:“謝兄!你這口袋暗藏殺機,里頭有龐然怪獸要吃我!” 謝臨風憶東就忘西,想起夏氏,就忘了那三只沒出生的崽。 他一身輕松似的,坐地下就開始審:“當然吃你,我家的這些在外是萌物,袋里卻是兇獸?!敝x臨風拿手指抬高鷹鴟小爪,哄道,“鷹鴟,好寶貝兒,先別生氣,你聞聞他香不香?” 鷹鴟端坐在謝臨風手心,安靜得很,像是個聽課的乖學生。聞言撲開短翅,飛到夏氏頭頂,垂下腦袋仔細看他。 夏氏顫巍巍一雙斗雞眼和鷹鴟對視,小家伙眉清目秀,那雙眼睛實在漂亮,夏氏放下戒心,要去逗它,誰知鷹鴟忽然尖喙一啄,要吃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