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眼前的一切不是很美好嗎? 一望無際的曠野,種下的幼苗破土而出,等待收獲的一天。溪流從中穿過,水車憑借水流的沖擊力不斷轉動,灌溉著田野。 孩子們在田野間嬉戲,天空有風箏隨著孩子們的奔跑而移動,只是風箏不會漫無目的,手中緊握的細線牢牢地牽引住風箏移動的方向。雖然脆弱,可到底沒有徹底斷裂。 紅色的磚墻上爬滿了藤本植物,莖干枝葉緊緊地依附著墻壁,不斷地向上攀巖。被雨水沖刷的磚墻,已不是最初純粹的紅,而是在歲月的洗禮中逐漸染上斑駁的白色。 這是缺少綠意、由鋼鐵鑄成的米德加永遠不會出現的風景,米德加看不到真正的太陽,也不會有大片的綠色,更不會有鄉下才會出現的普通磚房。 或許是因為擺脫不了的睡意,明亮的視野逐漸暗淡,清晰的風景越發模糊,像是畫布的像素不斷降低,一切變得愈發粗劣。 唯有那太陽,和眼前銀發的男人,始終不變,在改變的周邊風景的襯托下,像是真實卻又虛假的假象。 似乎是錯覺,遠處的孩子們缺乏了五官,像是被一筆帶過的涂鴉,只能看出人形的輪廓。 “薩菲羅斯,安吉爾他們去哪了?”可是問出口的瞬間,困意消失不見,世界隨著他的清醒漸漸崩塌,變回原本真實的模樣。 這是混沌之初,既沒有天也沒有地的世界,只有一片的汪洋,一切可以顛倒,無序又混亂。 腳下所踩著的,即是泥,也是水,上可以是下,懸掛的事物可以被踩在腳下,沒有太陽和月亮,伸出手觸摸到的是黑暗,唯有制造的光源,才能驅散這片無盡的黑暗。 這是祂記憶中的最初,一切的原點,幻想不曾破碎,凌亂的世界沒有繽紛的色彩,雖然單調,卻熟悉又安心,將身體置于水下,仿佛回到被星球孕育的過程。 身體停滯于空中,黑色的單翼張開,薩菲羅斯向下與他遙遙相望,眉眼似有無奈,“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生活,至少暫時沉溺于其中,擺脫那些凌亂的噩夢,享受這短暫的小憩,難道不好嗎?瑞維?!?/br> 祂無法說出人類的語言,可聲音像是鏈接了思維,不再受到語言的隔閡。 如果在這熟悉的夢中一定要找出什么不同,那就是祂那龐大的身軀,如今卻展現出來和人類差不多的大小。 “可這不一樣,薩菲羅斯,夢只是夢,總會有醒來的一天?!钡k說道。 由薩菲羅斯所締造的夢境,對于人類來說,應該是天衣無縫,輕而易舉便能哄騙陷于其中的人。 可祂不是人類,從來都不是。 這完美卻又虛假的夢,對于已經快要成為夢中居民的祂而言,遲早會露出破綻。 如果不將思維投入到夢里,那些過去能稱之為美好平淡的回憶中,又有什么來麻痹祂那細微又連綿不絕的痛苦呢? 可祂對自身記憶和夢境的掌控,在理智褪去的情況下,又不能稱得上優秀,于是那些印象深刻又無法擺脫的記憶,也會一并上浮。 不過總是與這些揮之不去的夢終日相伴,祂因此對自己的夢愈發熟悉。一旦外來構筑的夢境試圖與祂的精神鑲嵌,像是蓋在天空上虛假的畫布,到底會有被揭開的那天。 “是啊,薩菲羅斯,這確實是我想要的生活?!?/br> 薩菲羅斯實在是太了解他了,多年的相處,他們早已摸清了彼此的喜好。 “……我知道你的感情,薩菲羅斯?!?/br> 如果沒有這般糾纏不清的感情,像是亂成一團的毛線,早就分不清源頭,更是無法一刀兩斷,徹底割舍。 或許比恨更為長久的,是愛。 “你想讓我不再痛苦?!钡k靜靜地、深沉地看著薩菲羅斯,“可無論夢里再多么美滿,醒來面對的卻是一片空虛,這樣的落差,不是更痛苦嗎?” 如果不曾擁有,在失去的時候也不至于過于失落。 “你真的明白我對你的感情嗎?”薩菲羅斯用略微古怪的目光看著他,很快就了然于心。 愛確實是愛,只是他分辨不清是哪一種。 可是沒關系,薩菲羅斯對他有足夠的耐心,他們的時間還很長,可以長到人類消失的節點,星球的終末,宇宙的盡頭,這份糾纏也不會消失。 薩菲羅斯會一直追逐著他,這份自少年起便一直延續不斷的夢。 真正屬于薩菲羅斯的事物,實在是太少了。能夠永久握在手中的東西,更是稀有。多數的事物宛如指尖的沙漏,遲早會在手中溜走,因此薩菲羅斯會毫不猶豫地攥緊想要得到的東西。 渴水的人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水流在自己的指縫中溜走的,生物怎么能接受生命之水的消失呢? 沒關系,無論他分不分得清,薩菲羅斯也不會放棄這種漫無止境的糾纏。 他們合該在一起,立于星球的頂點。 星球的能源會成為他們路上的點綴,作為燃料,前往深邃的宇宙。 薩菲羅斯想要成為主宰一切的神明,正如這名字的寓意,“神性的流出”。 想要成為孤高的神明,可薩菲羅斯卻愿意身邊有其他人的存在。 “那些人類,只是你我的生命歷程上不值一提的石子,他們阻擋了我們的前進,那便把他們踢開?!?/br> 舒緩柔和的聲音,有著無形的魔力,“你的目光無需放在這些人類身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