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安定于鄉村的人們不明白旅人對外界的憧憬,他們已經習慣于這片小小的天地,熟悉的環境讓他們感到無比的心安。 終于在某一天,男人離開之后就再也沒能回來。在村民們的一番努力之下,只找到了男人遺留下的物品。 那一天克勞迪婭好像把一生的淚水都要流盡了,緊緊抱著小小的、懵懂的克勞德,抓住人生最后的希望。 “……克勞德,不要像你父親那樣?!笨藙诘蠇I聲音沙啞地說道。 “mama,爸爸怎么了?什么時候可以回來?”幾歲的孩子不明白母親的話,可是克勞德已經好幾天都沒有見到父親了。 “爸爸去實現夢想了,克勞德?!笨藙诘蠇I摸著克勞德軟軟的頭發,小孩子的頭發沒有大人那么硬直。 女人希望男人只是實現了夢想,真的前往了想去的地方。 這只是女人的幻想,可即使如此,作為一名母親,她不想直接打碎孩子的希冀。 克勞德一開始以為父親只是暫時的離開,就像父親過去總是這么做。 時不時的會消失個兩三天,然后又帶著克勞德看不懂的神情回到家。 父親不在家的時候,母親做事總是心不在焉。 可父親回來后,母親總是面帶笑容,好像之前的失落和恍惚并不存在。 可是自從母親哭泣的那一天,父親再也沒有回來過。 同齡人的閑言碎語,村子里的大人們憐憫的眼神,克勞德漸漸意識到了,自己成為了沒有爸爸的孩子。 ……為什么爸爸就拋下了自己和mama,再也不回來呢? 單親家庭中作為父母的一方,承受了比雙親健在的家庭更為多的重擔。 因為一個人要承擔兩個人的職責。 克勞德是個懂事的孩子,自從意識到父親再也不會回來這件事后,再也沒向母親詢問父親什么時候可以回來。 克勞德已經記不清父親的長相了,清晰的面容漸漸模糊,最終剩下的只是一個名為父親的符號。 克勞德懂事地應下了村長的好意,哪怕這話克勞德并不想聽,也不想去做,說了一句明白了之后,便匆匆離開了。 身體像是即將報廢的機器,關節和腫脹淤青的地方,不斷向大腦傳達這疼痛的信號,示意主人應該停下活動,而不是反復去刺激著這些受傷的地方。 可是克勞德始終沒有停下,而是緊咬牙關,前往了約定的地方。 克勞德已經很久沒有想起父親了。 父親的身影稀薄到只剩下這個詞匯,以及一些些微的記憶,不知為何,今天克勞德久違的回以起父親的存在。 村子里的同齡人大多數都有父親,而克勞德是少數里的例外,也是少數被同齡人排除在外的個體。 視線中出現了那道等待的身影,克勞德的眼睛亮了起來,濃烈的情緒好像從胸膛噴涌而出,克勞德也搞不清這股情緒到底是什么。 如同附骨之疽的孤獨,竟慢慢消散了。 細碎的陽光灑落在鱗片上,隨著蛇身的移動,光影也出現了細膩的變化。粗長的蛇尾充滿了力量感,在地面蜿蜒爬行卻不會顯得笨拙,反而游刃有余。 克勞德見過蛇。 在草叢邊上的時候,或者蹲坐在河邊,偶爾會出現五彩斑斕的蛇,看到人類會加快移動的速度,克勞德也不知道對方是感到了害怕想要逃離,還是出于本能的自衛,試圖主動迎擊。 身體比大腦先做出反應,克勞德幾乎是立刻直起身子,不斷后退,拉開了與對方的距離。 緊繃的細長蛇身慢慢放松了下來,豎瞳不再盯著克勞德,而是蜿蜒地爬向了遠方。 曾經克勞德覺得,蛇是美麗又危險的,斑斕的花紋,往往會伴隨著劇毒。 可祂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祂的黑色蛇鱗,看起來格外低調,凝視久了,黑夜的顏色也不過如此。 祂垂下眼皮,溫柔地向像克勞德糾正道:“這不是黑夜的顏色,或許用深淵的顏色來形容更確切,不過我更喜歡克勞德的形容?!?/br> 有人會懼怕黑夜,可比起深不見底的深淵而言,黑夜似乎也不顯得可怕了。 聞言,克勞德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心里的話。 “只是顏色而已,你既不是黑夜,更不是深淵?!笨藙诘抡f道。 祂從來不討厭身為深淵的自己,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恐懼,被人拒絕,祂也會陷入無言的沉默。 “你受傷了,克勞德?!钡k的身體微微下俯,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鋒利的指甲沒有碰到克勞德,指腹附在克勞德的臉頰上,傷痛逐漸消失了。 祂的動作溫柔又耐心,父親的本能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致,而面前的就是心愛的孩子。 幼小的、脆弱的、需要呵護的孩子。 如果沒有孩子,那么父親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義。 “……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笨藙诘氯隽酥e,只是不想讓祂因為知道真相而傷心。 「怪物」這樣的詞匯,就像是尖銳的刺,稍有不慎就會把心臟扎的遍體鱗傷。 “如果再受傷,可以來找我,克勞德?!?/br> 祂的眼眸像是湖面,星星狀的瞳孔就像倒映在湖面上的星星,只是星星出現在了現實,不再是虛幻的倒影。 “疼痛的感覺實在讓人難以忍受啊?!钡k輕輕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