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大約在忙，只回了一句：晚上夢里找你。

    顏詢見狀，便知道這事情可以談，只是可能需要多付出一些代價。

    希望他身上的功德能滿足這次的條件，不然得等到下一次，倒是叫林meimei失望了。

    不管怎么說，能談便好。

    顏詢收起手持鏡，看黛玉已經沒有之前那么拘謹了，便跟上去，笑道：“好了，就這樣就差不多了，我們出去吧?！?/br>
    黛玉見就他們兩個人，到底有些擔心，問道：“哥哥不用叫小廝跟著嗎？”

    顏詢笑道：“既然是帶你去看真實的世界，便不用帶小廝了?！?/br>
    “人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透過書本看到的，可能是美化過的，你透過轎子和馬車看到的，更是他們想讓你看到的?！?/br>
    “只有這樣，就咱們兩個人，誰都不認識，就這樣去走走，去看看，才能看到最真實的世界?！?/br>
    黛玉似有所悟，問道：“便如陸放翁說的，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br>
    顏詢笑道：“對，走吧，帶你出門逛街?！?/br>
    黛玉跟著顏詢，亦步亦趨的出了這個賃來的宅子。

    出門的這一刻，黛玉抬頭看了下外面的天，依然是清淺的藍色，白云朵朵，跟平日里她看到的并沒有什么區別。

    但是，她知道，不一樣的是：外面的天卻不再是有邊界的，而是無邊無際的。

    兩人就這樣順著外面的長街逛了起來，沒有方向，沒有目的，主打的就是一個閑逛。

    可是黛玉卻覺得很新奇，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長街，左右兩邊擺滿了小攤，商販們的叫喊聲，行人的議論聲，不知道哪里傳來的吵鬧聲，交織成一首名叫普通煙火氣的曲子。

    兩人正逛著，卻見面前圍了一堆人，顏詢骨子里看熱鬧的基因自動覺醒，連忙拉著黛玉道：“走，我們快去看看?！?/br>
    擠到前面一看，卻見一個男人拉住另外一個男人，大聲喊著賠錢。

    拉住人的男人是個皮膚黝黑，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壯漢，長得像個棕熊一般，說話如打雷，那身形，光往這一站就給人巨大的壓迫感。

    而他的旁邊站著一個發髻凌亂的婦人，紅著眼睛在哭。

    顏詢看那婦人不過雙十年紀，卻頗有幾分姿色，尤其是這一哭，更是有一種梨花帶雨的美感。

    卻不想那壯漢一個巴掌就扇到了婦人的臉上，“哭哭哭，你哭什么哭，你趁我不在家就偷人，水性楊花，你還有臉哭?！?/br>
    婦人被他扇的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左邊的臉頰高高腫起。

    婦人也不敢反抗，只得蹲在地上，捂著臉邊哭邊說：“我沒有偷人，我沒有……是他想強迫我……”

    婦人哭的聲嘶力竭，卻沒人理會。

    那壯漢也沒有理，只拉著那想要逃跑的男人，“你趁我不在，搞我屋里人，你今兒不賠我個百八十兩銀子，看我不打死你?！?/br>
    那個被拉住的男人似乎只到了他的肩膀高，身材瘦弱，被人這樣抓住了，趕緊用袖子捂著臉，似乎怕丟人。

    “大哥有話好說，要銀子也使得，只是我這身上沒帶那么多銀子，還請你放我回去，待我去拿了銀子再給你送來?！?/br>
    那壯漢冷笑道：“你當我傻，放你回去了，你還會來嗎？”

    “你今兒要不就給銀子，要不我砍你一只手，再放你回去?！?/br>
    被拉住的男人似乎被嚇住了，小聲哀求道：“大哥，你要是砍了我的手，那不是更加拿不到銀子了，我保證我回去拿了銀子就給你送來，我絕不敢撒謊啊?！?/br>
    旁邊圍觀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應該拉過去沉塘才是?！?/br>
    “還敢偷漢子，活該被打?！?/br>
    “打死活該，水性楊花的女人?！?/br>
    “她還有臉哭，我要是她，我都沒臉活了?！?/br>
    “拉回去沉塘，簡直是丟臉丟到家了?！?/br>
    ……

    一群圍觀的大媽唾沫橫飛，自以為站在正義的一方，所有的言語都化作刀子，卻刀刀都扎在了同性身上。

    旁邊也有人在議論這男人是誰，竟然敢偷人偷到張屠戶身上，真是膽子大不怕死。

    顏詢見圍觀的人越老越多了，也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便沒有再繼續看了。

    拉著黛玉，護著她，擠出了人群。

    黛玉顯然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臉色蒼白，顯然有些驚魂未定。

    她同情身為同性的婦人，卻不知道改怎么幫她。

    而圍觀的人卻都覺得她是錯的。

    “是不是覺得很可笑，那個姑娘明顯也是受害者，可是這么多人卻都覺得她罪不可恕?！鳖佋儞u搖頭，臉上一派譏諷之色。

    黛玉低下頭去，明顯心有戚戚。

    顏詢問黛玉：“你覺得她做錯了嗎？”

    黛玉搖頭。

    顏詢嘆了口氣，感慨道：“是啊，她沒有錯，錯的是這些人，是這些被壓迫，卻又成為施暴者的人，是這些酸儒，是這個世道?！?/br>
    “受害者有罪論，什么時候才能停下來？”

    正說著，突然有人從背后傳出來一聲熟悉的聲音，“這不是顏兄弟嗎？”

    緊接著，一雙手臂伸出，一手搭在顏詢的肩頭，一手搭在黛玉的肩頭。

    直把顏詢和黛玉給嚇了個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