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在這宛如經歷了暴風洗禮的大廳里,裘德臉朝下栽在廢墟般的觀眾席里,一動也不動。 “你打架了?”白薇瞪圓了眼。 諾蘭一臉無辜:“我沒有?!?/br> 所以這里一副末日浩劫的樣子都是裘德一個人的功勞?白薇說什么也不信。 “觀眾呢?”白薇不免緊張起來。演出廳成了這副鬼樣子,觀眾該不會被捶到廢墟底下了吧? 諾蘭輕咳一聲:“鳥居把他們送走了,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到家了吧?!彼匀徊粫f,千年蜃將那些貴族一口吞下,再把他們丟到了松胡廣場。那些貴族老爺雖然看上去蠢了些,但不至于蠢得連家門也找不到,所以眼下他們應當抵達各自的府邸了。 他說的都是實話。沒毛病。 白薇將信將疑。 直到被諾蘭攬著肩走出皇家大劇院,白薇也沒有見到摩羅夫人。摩羅夫人帶著白薇離開蝶巢后,就這么消失了。演出廳里唯有裘德人事不省地躺在廢墟里,不知何時才會醒來。 燈光回到了整片街區,松胡廣場亮堂了起來。人們受了驚嚇,不愿再在廣場上停留,紛紛打道回府。沒了客人,廣場上的小攤販也收了攤,一時間熱鬧的松胡廣場難得地冷寂了下來。 白薇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她得找到雪孩子。 雪孩子沒在摩羅夫人身邊,那么他又會去到哪里呢? 松胡廣場空曠了起來,正巧方便他們找人。 白薇和諾蘭踩著厚厚的雪,一個帳篷一個帳篷地找了起來。白薇以為他們得找上好一會,誰知才轉過一個帳篷,白薇便看到了雪孩子。 小小的孩子孤零零地坐在板凳上,呆呆地看著臺子上已經落幕的木偶戲。 塞翁蹲在雪孩子面前:“小木偶找mama的戲已經演完了,你該回家找自己的mama啦。誒,你怎么還哭了呢?” 雪孩子垂著腦袋,默默地抹著眼淚。 木偶戲的老板正急得抓耳撓腮,眼角的余光瞥見了熟人:“薇小姐!”他笑了起來,沖白薇和諾蘭招了招手。 白薇走到雪孩子跟前,半蹲下來。 塞翁壓低嗓音對白薇道:“這孩子也真古怪,先前我見他雄赳赳氣昂昂地沖進了皇家大劇院?!?/br> 白薇眼皮一跳:“他進去了?” “怎么可能?”塞翁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皇家大劇院如果誰都能進,咱們還用得著為《蝴蝶夫人》的門票發愁嗎?這孩子大概才跑到演出廳的門口,就被守衛丟了出來?!?/br> “被丟出來了啊?!卑邹编?。 “可不是么?我看他一個人杵在劇院門口怪可憐的,于是請他來看木偶戲?!比虛狭藫项^,“結果看了木偶戲,他好像更不開心了?!?/br> 白薇伸出手摸了摸雪孩子冰冷的臉頰。 雪孩子的淚珠子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安格魯說,雪孩子沒有思想,他們的大腦里只剩下咽氣時的那一抹執念。他們天真浪漫地活著,不問饑飽,不知傷痛。 可是眼前的這個雪孩子,哭得這樣傷心。 塞翁忽而想到了什么。他扯了扯白薇,沖她使了個眼色。 白薇狐疑,跟著他站了起來,走到一邊。 “怎么了?”她問。 塞翁搓了搓被凍紅的手:“這孩子大概不會有人來接了?!?/br> “為什么這么說?”白薇蹙眉。 塞翁看了白薇一眼,苦笑道:“薇小姐大概不知道每年冬天會有多少孩子被遺棄在松胡廣場吧?” “帶著孩子看了最后一次表演,等孩子回頭,父母早就離開了。這里人多,孩子想追也追不上?!?/br> 塞翁吐出一口氣:“其實我覺著,如果多倫城真的有拉諾蘿拉,也許是件不錯的事。拉諾蘿拉會把孩子帶回家,總不至于讓他們在雪地里挨餓。被留在雪地里的孩子大概只有兩個下場,要么沒能捱過這個冬天,要么……”他頓了頓,沒有往下說。 “什么?”白薇不解。 塞翁面露不忍:“要么被帶去了蛛巷?!?/br> 蛛巷,犯罪和情-色的云集地。這樣小的孩子被帶去了那里,會有什么樣的結果,白薇想都不敢想。 白薇喃喃:“竟有這樣狠心的父母?!?/br> 塞翁笑了:“薇,你生活在富裕的家庭里,不會知道有多少人為了一塊面包疲于奔命?!?/br> “我不打算為這些不負責任的父母辯白,但我想說的是,這個世道比你想的要艱難得多?!?/br> 夜深,雪花一片挨著一片的落下來。 白薇只覺得心臟難受得很,她看向坐在長椅上的雪孩子,諾蘭單膝跪在孩子面前,不知和他說著什么,孩子終于止住了哭泣。 “你以往遇到過不少這樣的孩子吧?”白薇問,“他們被父母丟在你的帳篷前?!?/br> 塞翁沒有反駁。 “那么你是如何處理他們的呢?”白薇側眸看向塞翁。 年輕的老板沉默了片刻,抱著胳膊長長嘆了一口氣:“薇,我不是慈善家?!?/br> 木偶戲的帳篷是松胡廣場最后一個關棚收攤的。 諾蘭一手抱著雪孩子,一手牽著白薇,踩著積雪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