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淡定和機敏都棄她而去, 她連一句緩和氣氛的俏皮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凝滯的尷尬，來源于她隱秘的心思。她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且在臨走前大膽地輕薄了他, 她原以為兩人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 誰知他此刻正站在她面前。

    他就這么靜靜地望著她，淺綠色的眸子里透著似有若無的控訴。

    白薇后悔不迭, 果然所有的孟浪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諾蘭沒有等來白薇的回答, 卻也不著急，他偏了偏頭，示意道：“我可以進去嗎？”

    白薇下意識往旁邊讓了讓，看著諾蘭氣定神閑地走進了她的包廂。

    諾蘭環視了包廂一圈, 目光在三腳桌上停頓了片刻。桌子上只有一個杯子裝著熱騰騰的茶水，其余幾個皆倒扣著。

    “不介意我坐在這里吧？”諾蘭轉頭看著白薇，好脾氣地詢問。

    白薇連忙擺手：“不不不, 你坐?！?/br>
    諾蘭并不打算客氣, 徑直坐上了白薇坐過的那張椅子。

    “你不坐嗎？”他溫和地看著她。

    白薇愣了愣, 繼而走過去坐在了諾蘭旁邊的椅子上。兩張椅子挨得極近，她甚至能感受到諾蘭溫熱的呼吸。他今夜噴了男士香水, 淡淡的伯爵茶的味道輕而易舉地鉆入了她的鼻翼, 繼而盤桓在她的心口, 縈繞不去。

    舞臺上唱的什么, 她統統聽不見了, 心跳亂得厲害, 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不能這樣。白薇暗暗警醒, 不能叫諾蘭看出端倪。于是她悄悄用足踝勾住椅子腿, 試圖不露痕跡地把椅子拖向遠離諾蘭的那一邊。

    她勾了兩下，椅子紋絲不動, 她又暗暗加大了力氣，可椅子依然一動不動。她腹誹，她的力氣不至于這樣小呀。

    “薇?！敝Z蘭忽然側過身來。

    “什么？”白薇轉頭，恰與他望過來的眸子對個正著。

    “你為什么要勾住我的椅子呢？”他看上去很疑惑。

    白薇腦袋一轟，條件反射地低頭看向椅子腿，卻發現她沒有勾錯椅子腿，倒是諾蘭不知何時伸出一條腿勾住了她的椅子，這才讓她動彈不得。

    她再抬頭，便撞進諾蘭帶笑的眸子。

    “薇，我很嚇人嗎？”

    白薇當即搖頭：“當然不……”

    “那你為什么總想著躲開我呢？”諾蘭虛心求教。

    白薇語塞。她也不想的，可是……可是諾蘭知道的太多了。他縱覽了她短暫且乏善可陳的十八年人生，親眼見證了她游魂重生的瞬間，他亦知曉她所布局的開膛手連環案，他甚至見過了她的本體。

    諾蘭幾乎知道與她有關的一切。

    “諾蘭，我是殺死第八個人的兇手?！卑邹闭J真地說，“你受人之托要揪出來的兇手，可能恰好就是我?！?/br>
    “我知道?！敝Z蘭說。

    “我是兇手?！卑邹睉岩伤麤]聽明白，于是又強調了一遍。

    “那又怎么樣呢？”諾蘭雙手交疊，微微往后仰靠進椅子，“受人之托的事情我完成了，但這和我自己想找你有什么沖突嗎？”

    白薇忽然想起盧克曾說，諾蘭找了她許久，但她從未認真想過諾蘭為何要找她。

    “聽盧克說，你在找我？”白薇猶豫著開了口。

    “是?！敝Z蘭點頭，“我找了你很久?！?/br>
    “為什么找我呢？”她終于問出了口。

    “因為我想見你?！?/br>
    白薇一愣。

    諾蘭靜靜地望著她，眸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緒。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頭發剪短了?！?/br>
    白薇呆了呆，繼而也笑了。她甩了甩臉頰邊的兩綹小碎發：“好看嗎？”

    諾蘭一抬手便觸到了她的發梢，短短的發梢俏皮地勾了起來，襯得她的臉巴掌樣的小。

    “好看?！彼﹃陌l梢，從善如流道。

    白薇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轉移了話題：“今天怎么不見你帶黑莓？”

    諾蘭淡道：“黑莓太吵了?！?/br>
    白薇忍俊不禁：“這句話你若是當著它的面說，它會生氣的?！?/br>
    不知何時，他們的距離更近了。他往前坐了一些，倚著扶手與她說話，她為了能聽清他的話，遂偏過身子，往他那里又靠近了幾分。

    舞臺上的幕布拉開了又合上，合上了又拉開，白薇卻恍然未覺。

    直到大廳里爆發出陣陣掌聲，她才驚覺錯過了許多幕精彩。

    “演到哪兒了？”她問諾蘭。

    諾蘭輕咳一聲：“我也不知道?！?/br>
    白薇失笑：“你花這么昂貴的價錢買了票，結果聽也不聽?！?nbsp;她心猿意馬也就罷了，沒想到他也沒聽。

    諾蘭唔了一聲，緩緩道：“我在聽?！?/br>
    “那你聽到什么了？”白薇覷他一眼，分明連唱到哪一幕了都不知道。

    諾蘭摸了摸下巴，沒說話。

    他當然在聽，只是他聽的與她不同，從進入這間包廂開始，他便專注地聽著她的心跳。

    她冷靜自制地同他周旋，可她的心跳卻如小鹿般歡欣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