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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時,燭光映照出他的側影,比夢里還要更好看,杏兒忍不住嘆息道:“阿余,我不想你也被傳染?!?/br> 阿余聞言,突然笑了一下,說:“我當然不會被傳染,因為杏兒想讓我見到紅狐。我見過紅狐,被賜予了一生的好運氣,所以不怕疫病?!?/br> 杏兒幾乎被他唬住,還好很快就想到了這話并不可信,反駁道:“可是我也見過紅狐!” 就在她方才思索的一瞬間,阿余已經抬腿跪上了床,伸臂就要拉她。嚇得她立時把自己整個裹在被子里,哭了起來。 “你不要過來!我不止染了疫病,還丑死了,你快些走!真的!我,我……” 她已經在床角縮成一小團,緊緊貼住了墻,卻還是被阿余伸臂抱起,懸在了空中。一時都分不清,是更怕阿余被傳染,還是更怕阿余看到她的丑陋面目,或者,在這之前,她先要從空中摔落了。 可是她并沒摔到地上,卻被阿余抱在懷中,穩穩站住,要往外走。杏兒隔著被子去抓阿余,祈求他:“你說什么我都答應,但是你離我遠些!” “那你就別再亂動,乖乖躺在我懷里,倒讓我省點力氣!” 阿余的語氣滿溢憤怒,杏兒幾乎被嚇到,眼淚嘩嘩往外流,卻不敢再說話,只小聲地壓抑著啜泣。 “乖!別怕。我不是生你的氣……” 往外走了幾步,阿余把她往懷里又摟了摟,語氣溫柔,似乎和方才憤怒的那個阿余,完全是兩個人。 紀凌宇真的生氣,但是自然不是生杏兒的氣。他一路抱著懷里縮成一團,有點瑟瑟發抖的病貓上山,宋烈和其他人屢次想來接手,都被他渾身散發的冷冽嚇得默默退離。 杏兒被直接抱到了紀凌宇的寢室,御樹別苑里人來人往,卻幾無聲息。大家都默不作聲忙著,不敢亂發聲音。杏兒也住了嘴,乖乖躺在床上,只是仍然堅持用被子把臉蒙住,躲在其中。 “我來照看焦小姐吧?!边B宋嬤嬤進來說話,也壓低了聲音,語帶艱澀。 宋烈一路上不吭聲,如今再也忍不住,小聲提醒宋嬤嬤:“焦小姐說她得了疫……” “都給我閉嘴!吳太醫還沒到嗎?還有程太醫,白太醫,都快些帶上來!” 宋烈面露難色,囁喏道:“現在這個時辰,白、白太醫……” “拿了令牌,就說我得了急癥?!?/br> 宋嬤嬤聽了這話,眉頭緊皺,嘴唇動了動,終究是沒出聲。 阿余語氣冷厲得讓杏兒到了嘴邊的一長串話又咽了回去,都不敢再看他,拿眼偷偷去覷宋嬤嬤和宋烈,看到他們都退了出去,把身上的被子又小心翼翼緊了緊。 阿余有點兒嚇人呢! 屋子里空寂一片,杏兒覺得能聽到自己胸口的砰砰心跳。阿余雙手扶在桌上,低頭而站,只能看到一個側影。 往日雖覺得他高大,卻因著溫柔親切,倒有些忽略了。今日這般望去,簡直比杏兒見過的最威猛的獵人還要高大,竟讓杏兒想起進山林一定要避開的熊瞎子來。 可是,哪里有這么好看的熊……這么好看的熊,應當不會吃人吧。 而且熊吃了生了疫病的人,是不是也會傳染? 還是該提醒他…… “阿,阿余?” 杏兒小心翼翼試探叫了聲。還未說下文,阿余卻長呼一口氣,頭也不會地說:“不許再胡說八道!安心等大夫來?!?/br>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仍盯著桌面,頭也未轉。杏兒有些委屈,她都要死了,阿余卻不肯讓她看一眼,她想求他轉過頭來,但是想來想去,不知道這是不是也算“胡說八道”,就也不敢說,倒生出幾分怨氣,往床里面又滾了一點,轉身也背對了他。 過了不知道多久,杏兒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有人在門外說:“吳太醫到了?!?/br> 阿余放下床帳,讓杏兒伸了胳膊出來。吳太醫仔細診了半天脈,長長舒口氣,有些疑惑地說:“當是沒什么大問題啊。小姐是哪里不舒服?” 杏兒被阿余的威嚴給懾住,不敢再拒絕就診,卻又不想讓阿余聽見,就湊到床帳跟前,把帳底掀起一丁點,小聲說:“估計診脈診不出,可是我真的得了……我臉上長了疫病才生的瘡?!?/br> 最后一句話,聲音壓得尤其低,只怕被阿余聽到,知道她丑死了。 吳太醫只當杏兒是因為疑心得了疫病而不敢聲張,也壓低聲音說:“可否讓老夫看看?” 臉卻是轉向后方請示。 身后一臉冷肅的人點了點頭,帳子里的嬌甜聲音卻支吾道:“吳太醫……吳太醫,你能不能,讓阿余離開下,然后我再給你看?!?/br> 吳太醫又往后看了看,等著人避開,說:“走了,已經走了。請焦小姐掀開帳簾,讓老夫看一看,可行?” 賬內窸窸窣窣一陣,床簾被掀開一些,杏兒坐在床上,仍然用被子把自己裹著,只是臉露了出來。 吳太醫已經給杏兒看過幾次診。沒人對他介紹這位小小姐的身份來歷,他也不會問,只知道,這個小姑娘,當是太子殿下很看重的人。 不過,他倒是沒往那方面想過,畢竟太子殿下素來不近女色,京里有多少正當芳華的嬌媚小姐,在他那里,連碰一鼻子灰的機會都沒有。這個小姑娘,看起來倒似是宋嬤嬤的什么親戚,大概太子愛屋及烏,才施恩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