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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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人如果有其他辦法,是不會求仙問道的。無路可走時,才會跪天?!?/br> “不是嗎?” 尤其,是像她這樣: 從未信過神佛的。 羅敷偏過頭,邢海的目光正好對上她的。 她問:“倘若、我想祈求一個人平安呢,該去哪兒?” ** 邢海知道,羅敷那樣的眼神、大抵是為了她口中的“朋友”。 他來往五臺山無數次,不少客人提及朋友、異性時,總犟著要上崎嶇坎坷的梵仙山。 情路難走,偏財難求。 他們大多數為了求正緣,求覓得良人佳婿。 但沒有一個、沒有一個像羅敷一樣。 她說,她只想求一個人活著。 足矣。 第44章 大朝臺 邢海靜靜地看著窗外,像是在思索羅敷的話。 窗外有凜冽的風刮過,吹散五臺山雨季的大霧。 他聽到身側,羅敷“呲”地一下、拉上了沖鋒衣外套的拉鏈。 她把衣領拉得很高,圍至下巴處。包裹著嘴唇、脖子以及全部的聲音,一下都陷進了衣料里。 一時之間,車周只有風聲,以及車輪碾過沙石的動靜。 邢海用磕磕絆絆、帶著口音的蹩腳普通話告訴羅敷: “在五臺山,有東、西、南、北、中五個朝臺。每座高峰的頂端都有寺廟、分別供奉五方文殊。徒步走完五個朝臺,又叫大朝臺。大朝臺歸來——是傳說中、殊勝的一段路。 支提山道場有天燈,五臺山道場有智慧火。業障重的人去大朝臺,佛菩薩會助祂消業障、得大福報?!?/br> 說完了妙處,話峰卻猛地一轉: “不過,打七月以來,五臺山就進入了雨季。前天剛雷暴、劈死了一座山頭上被放生的?!?/br> “對于沒有徒步經驗的人來說,也沒有絕對安全的朝臺?!?/br> 男人隔著晃蕩的“十方自在”車掛,深深睨了羅敷一眼: “咱們現在從東邊上山。你如果想好了、今兒個朝臺——那就到鴻門巖下車。 走鴻門巖徒步上東臺掛單在寺廟借宿,再往后、就得再下護銀鉤、凈音寺?!?/br> 他見羅敷沒什么反應,加力渲染了一下: “從東臺到凈音寺這條路,沒有任何補給,護銀溝也是朝臺最難走的一條路、下了埡口幾乎沒有信號?!?/br> “你一個人?” “想好了,能行嗎?” 副駕駛上,攏著沖鋒衣的女人歪靠向車窗。 她戴上了帽子,壓低了帽檐。 只有呼出的熱氣彌漫了車窗一角,證明她還在聽。 良久,她才頂著邢海異樣的目光、回了一句: “我去?!?/br> * 作為臺化鎮本地人,邢海在五臺山跑過多年車。 他叼著根沒點的煙、一腳油門給滿。他告訴羅敷:要上鴻門巖,就得走北門。 “南門是景區,從那兒進、得再多收三十五塊錢?!?/br> 但很顯然,這一條、并不是只有邢海一個人知道的獨家秘密。 抓住夏季的尾巴,鴻門巖的北門外,已經擠了比南門更多的、一群還沒結束假期的學生。 他們大多二十歲出頭,有經驗地穿了登山鞋、拄著登山杖、帶著遮陽帽和墨鏡,短線負重三十斤左右的背包。 羅敷夾在其中。她確認過沖鋒衣的拉鏈拉到最頂上、不透一絲涼風進去,還是形單影只地、背著她那只黑色的雙肩包。 邢海坐在車上,單手支在車窗槽口處。中年男人黝黑的面上,眼角的紋理都堆疊在了一起,他頗有職業素養地沖羅敷招手—— 沖著主顧、那毫無留戀的背影。 她沒有拄登山杖,走著上坡路、首當其沖地走在了隊伍的最前沿。 比遠處的山頭,更像一座堅毅的峰。 … 八月底的鴻門巖,五臺山并沒有脫離雨季。走到草甸處,一腳下去、踩了滿滿當當的一包水。 一路上有人寫生,樹上有經幡指引方向,有灰白色的狐貍,有黃白花的牛、還有遠處幾顆棕黑色的泥點子,在山上極速地移動。 學生們興奮地叫,他們說:“那是散養的馬?!?/br> “每一頭牛、每一頭馬耳朵上都帶著耳飾,用來區分是誰家的—— 是誰家,半個月前趕上山養的?!?/br> 一路上,羅敷一直都捏著發燙的耳朵。 起初,旁人見了、都以為她是嫌棄這一大幫學生烏泱泱地鬧騰。 再后來,有人見她每隔一刻就張嘴,依靠活動張嘴的幅度來舒緩不虞的表情。又堵著耳朵,不太聽得清其他人說什么,這才猜測、她是由于高反,引發了耳鳴。 浩浩蕩蕩的隊伍里,有女學生叫羅敷“jiejie”。對方掏啊掏地,從背包里捏出了一支葡萄糖。 女孩子沖著羅敷比劃。 羅敷皺著眉,被耳道里持續、高亢的鳴擊聲撞得腦袋嗡嗡—— 高反狀態下,她的耳鼓膜是鼓向外的,接近爆鳴失聰的狀態、悶著痛。 羅敷聽不見自己聲音有多大,幾乎是吼出來的: 什么? 什么? …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四十分鐘后,一群人翻過鴻門巖、抵達東臺頂。 羅敷嘴里咬著裝過葡萄糖的塑裝殼子,她抬臉,眼前是個水泥砌的、灰白色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