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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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污濁的氣。 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那是我錯了?!?/br> “是我忘了,斬草還得除根?!?/br> 季淮山穩著嗓音,聲音低到不可聞的地步: “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 季庭柯還沒有來得及反應。 他眼前一花:對方曲起腿、往上抬,猛踹了自己一腳。 季庭柯吃痛,手里的力道都跟著松了一瞬、季淮山借機掙脫—— 中年男人往后倒退了一步,頭也卯著勁往后仰。 季淮山戴著沉重礦工安全帽的腦袋蓄了力般沖刺、猛撞,直到狠狠懟上季庭柯的。 季庭柯一只手,緊緊攢著礦燈帽。他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在耳鳴斥滿整個耳道之際,還有: “咔嚓”,細微的一聲。 穩過一陣后,季庭柯看到: 季淮山頭上、那頂礦工帽上內嵌著的白熾燈泡,以及最外層脆弱的透明罩子,清晰地裂開了一條縫隙。 那條縫隙正在無聲地擴大。 逐漸分裂為兩條、三條。 再擴大到老式的白熾燈泡上。 最后,玻璃迸裂滿地,露出焦黑的細細鎢絲。 季淮山的面上,詭異地揚起近乎解脫的笑。 在這幾乎要了命的關頭,季庭柯想起幼年下井時,父親念叨的—— 地下的規矩: 倘若礦燈在井下熄滅或損壞,絕不允許在井下打開電池盒蓋,絕不允許在井下擰開、敲打燈頭。 當年的小庭柯微微偏過腦袋: “如果打開,會怎么樣呢?” 那時,仲赟甄走在前頭、他手里捏著的鉛酸礦燈晃來晃去,露出平靜的半張側臉。 對方用哄小孩子的聲音演示: “會——砰地一下,燒個干凈?!?/br> 小孩子有自己的理解范圍。 會下意識地美化災難、創傷,將幼年時聽過的預示,解讀、想象成動畫片中出現過的:一朵漂亮的蘑菇云。 但季庭柯如今二十七歲了。 他知道什么是瓦斯煤塵爆炸。 他能分辨出,空氣中有顫動的跡象,發出“咝、咝”的氧氣流動聲。 愈來愈近。 越來越明顯。 它快要到他臉上了。 季庭柯平靜地、閉緊了雙眼。 像是為了等待這一刻,他碾轉了近二十年。 與之相反地,季淮山睜著眼、有些嘶啞地在他耳邊。 他叫他睜眼。 “快爆炸了,你不怕死嗎?” 季庭柯不為所動。 他倒是略微動兩下唇,季淮山狐疑地湊上去、卡了一下脖子。 “…什么?!?/br> 季庭柯刺了對方一眼 :“我說,一個小時了?!?/br> 他抬頭,比““咝、咝”的氧氣流動聲更響的,是來自頭頂、上方轟鳴的巖石層崩塌聲。 他仿佛看到,在地面上方: 羅敷如何給鉆機加注混合燃油,她調整熄火開關和阻風門、拉動啟動繩—— 她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第41章 倒計時(二) 二十年前,因透水事故而涌入的泥漿,如今還懸在巖壁上。 由于上方巖頂的顫,它們跟著、拼了命地抖動。其中一顆,濺入到季淮山的嘴里。 他狠狠地啐了一聲。 作為自己最后歸宿的選址,季淮山對于死亡的全部想象,不是靠吃可待因熬過肺轉移、不是依靠吸氧維系血糖數值,也不是服用止疼藥、直挺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拋開病理,眼下、咄咄逼人的是季庭柯。是他伙同汪工,挖了二十年前的證據、逼著自己去死。 他們三更要他死,季淮山五更、就能給閻王送去份大禮—— 季淮山知道,只要自己拉著季庭柯、在鉬礦下引燃瓦斯。 仲家唯一的根,會斷在自己手里。他會和季庭柯同歸與盡: 瓦斯爆炸迸發的一瞬,高溫、高壓、沖擊波釋放出的有毒氣體,會席卷距離鉬礦最近的煤一中家屬院。 季淮山謀略、計劃的時候,恨不得生啖了那群人的血rou: 誰讓他們背叛他。 誰讓他們,二十年前害得自己走投無路。二十年后又毀了他的廠子,逼得他、再次成為亡命徒。 不過,此刻、當下,頭頂傳來巖石崩塌聲,一下擾亂了他的計劃。 季庭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問他:“你知道,什么是冒頂嗎?” 季淮山當然聽說過。 “冒頂事故”。他上一次聽到這個詞,還是在二十年前: 這一詞,指的是礦井開采過程中,上部礦巖層塌落的現象。在所有煤礦事故中占到 60%以上,是一直以來、最主要的煤礦事故之一。 當年事故,所謂“透水”、本就是“冒頂”的征兆。 二十年前,礦場上負責勘探的工人檢測到這塊煤渣地的上方: 對方計算“孔隙體積”與“巖石總體積”的比值,使用小塊的巖屑測定孔隙度估出—— 在他們頭頂上方,約莫一千三百尺處、正是一大片危險的空隙。 于是,當年的煤礦作業,主動避開了用鉆機探水、探瓦斯、卸放壓力孔這一步。 “一旦下鉆機,下面的巖石層就塌了?!?/br> 勘探的工人頂著滿臉的煤灰,神情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