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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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中指關節處、同樣埋了深深厚繭的右手。 嘴角是噙著笑意地,滿臉坦蕩,絲毫沒有被揭穿之后的慌張、懊惱。 幾乎稱得上囂張地,沖他比了個口型。 沒有出聲。 但季庭柯分辨得出來,她說的是: 哎呀,被發現了。 第16章 癮君子 相隔幾米,機打的照片熱氣騰騰地被吐出來,一寸藍底并列四行、攏共二十張。羅敷的照片鑲在季庭柯之上,她黝黑的眼珠子透出死氣、補光燈一點亮。 她的眼睛像死去的、某種魚類的眼睛。 季庭柯在此刻,錯覺自己其實是一只魚鷹。 他的喉嚨底部被綁了個圈套,只能吞得下小魚、蝦米,每當他試圖貪心、吞下更多的東西,魚就會卡住他的喉嚨里,最終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交給漁夫。 他的喙已經滿得幾乎合不上了。 密密麻麻的魚鱗在他口腔中生出倒刺、扎穿喉嚨,在肚中腐爛。 他不應該在這里,他應該生活在 150 英尺的水底。 最終,他會因為無法吐露秘密而被折磨死去。 身后,東郊攝影的老板娘用半人高的木尺比著,銼刀切裁、利落地像在剮木頭,寸寸飛屑灑落。 他們誰也沒有去接。 倒是對方,滿臉詫異地把照片塞到季庭柯手里, “三十?!?/br> 他掃了錢,機械地出門。 羅敷捏住了他的衣裳下擺,像攥住了一把濕漉的羽毛。 季庭柯任由她牽著沒有掙脫,如同真正曖昧的戀人一般,他低頭看她青色的血管、輕盈的蝴蝶骨頭—— 那是絞殺獵物的植物脈絡。 只有羅敷能聽見他的聲音,布滿了模糊、譏諷的噪點: “你口中參軍入伍、作為郝國平戰友的叔叔,現在在哪里?” 在韞城、在西山,還是壓根不存在。 答案似乎不重要,季庭柯摸了摸口袋,將照片扔給對方。 世界很空曠,男人的背影被西斜的日光拉長、憑空生出點蒼涼感。 羅敷低頭看自己的照片,那雙凌厲、淡漠的眼里,抿出猜不透的情緒。 * 從“東郊攝影”回公寓的路并不遠,后兒坪凝成一顆墨色的點子、藏于其中,形成一道盛滿光影的褶皺。 季庭柯路過卷簾門緊閉的“史家魚加面館”,他磕開路邊的石頭,偶爾幾碎死魚腮、日光下閃閃發光的銀白魚鱗。 男人冷漠地抬眼,隔著扇玻璃,對上巷子另一側、張穗的眼。 她平靜而無聲地盯著他。 季庭柯傷過的那條腿,瞬間緊了緊。 他隱隱強硬著,沒有一寸骨頭輕易軟下來。 張穗從棚屋里鉆出來,眼睛一眨不瞬地,像在欣賞自己錯失的獵物,他賁發的肌rou線條、染濕鬢角的汗。 她給自己點了一根女士細煙,呼吸間火光躍動,又摘下、遞過季庭柯嘴邊。 對方偏頭躲過了。 風吹斷了煙灰,落回女人的手面,似乎燙得一瑟縮,張穗頓了一下。 她像是想到什么,問他: “史鑄常精打細算慣了,店每關一天,都是生咬他的rou,他有沒有,催你們去體檢?” 季庭柯皺了一下眉。 張穗了然地瞥了他一眼,五指微微張開: “季庭柯,你有多久、沒敢再去過醫院了?” 說話的時候,她的指腹懸于他第一肋的上方,他呼吸時、猛地一抽的位置。 在皮rou、血骨之下,某個臟器驟然繃緊。 住在他胸腔內縱膈兩側,淡紅色、質地柔軟的肺。 女人笑了,聲音像含了口水,溫柔、很輕地,一改先前潑辣罵街的模樣: “有些事,羅敷還不知道。對嗎?” 她收回目光。 “你覺得,你還能瞞多久?” 季庭柯沉默了片刻,他捏緊了手指。 他聽到對方的聲音,像一句虔誠的偈語。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br> 這段路走得太久、太辛苦。 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季庭柯鉆進了浴室里。 ** 這是自打羅敷搬進來后,第二次撞見季庭柯洗澡。 她還記得第一次撞破時的躁動。 他刻意、有禮地避讓。 她曾經躲在門后,暈眩之間窺到過的堅實軀體、精窄腰身。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透過幽暗的手機屏幕:那是張耐心逐漸消散、刻意偽裝平靜的臉。 她緩緩抽了口氣。 夜晚逐漸落下帷幕,耳邊,只有放大的水聲、和羅敷不平穩的鼻息。 她走到門邊,聞到了水清冽的味道,男士沐浴露的薄荷香,幽幽地從門縫里往外鉆。 她用指腹軋住了那條門縫、堵不滿。 這一次,水聲依舊,甚至刻意調大了音量,像是為她即將動手的不軌企圖作掩蓋,一場盛大、隱晦的邀請。 她帶了點力道地推,撲面而來的白霧、深重炙燙的水汽。 季庭柯沒有鎖門。 羅敷看見他濕漉的黑發捋到耳后,露出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偏銅色的肌膚沾濕、肌rou修長精實、淌出一片曖昧的漬跡,劃過背肌、三角區… 再往下—— 她的手腕吃痛、被惡狠狠地拽了進去,撞上那雙濕潤的眼睛。 門“砰”地一聲,在身后重重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