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男孩吃痛, 惱羞成怒,一把拽住黎曜的頭, 將他按進了旁邊居民接水用的水缸里。 黎曜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灰褐色的水缸很大,幾乎比他整個人還要高,里面裝滿了水,他的整個腦袋被按進了水里,水缸周圍漫出很多水,將他的胸口浸得透濕,他雙腳已經離開地面,只能揮舞著雙臂拼命掙扎著,可是抓住他后腦勺的那只手還在不停地用力,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按進那個水缸里。 他害怕極了,用力的掙扎著,可越是掙扎,涌進鼻腔和口腔里的水越多,他被嗆的瘋狂咳嗽。 然而他越是痛苦越是狼狽,身后那群人笑得越是大聲。 黎曜那時候已經不敢生氣了,只剩下了害怕和無助,因為缺氧,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一只被扎破了的氣球,渾身的力氣漸漸消失,到最后連掙扎的聲音都發不出了。 那是年紀尚幼的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他的胸腔像是被鈍刀子割一般的疼,腦袋也越來越混沌,他的意識漸漸消失,整個世界淪為一片漆黑,漸漸離他遠去…… 他幾乎以為他都要死在那里了。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罵罵咧咧地推門出來了。 他一臉兇相,嘴里咒罵著他們弄臟了他做飯用的水。 見有大人過來了,一群小孩子笑著一哄而散,只剩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黎曜。 黎曜死里逃生,沒緩過來氣,呆呆地趴在水缸邊。 男人像拎小雞仔似的將他拎了起來,一把扔到了墻角,嘴里罵著讓他滾遠點,然后“嘭”的一聲甩上了門。 后背一陣火辣辣的疼,大腦因為缺氧久久回不過來神,黎曜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淋了雨的落湯雞一般,緩了好久才爬了起來。 澳城的夏天溫度很高,等他一邊哭著一邊跑回了家,渾身的水漬已經干透了。 rose急著出門去舞廳上班,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她嘴里咒罵著他放學了怎么這么久不回家,然后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隨后踩著高跟鞋就離開了。 那天晚上,黎曜窩在自己那張小小的床上偷偷掉眼淚,哭著哭著,最后哭累了,他睡著了,做了一個噩夢。 他夢到自己掉進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湖水中,沒有人來救他,他只能一個人拼命地掙扎著,直至最后失去所有力氣,被吞沒在那片冰冷的湖水中。 這種瀕死的窒息感覺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反復出現在他的噩夢中。 然而此時此刻,這場困擾了黎曜整個童年的噩夢又真切地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冰冷咸澀的海水吞噬著他的一切感官。 那種熟悉的窒息感、渾身被抽空一樣的無力感,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生命即將流逝的絕望感,比加之在他rou.體上的所有疼痛更讓人難以忍受…… “黎總?” 黎曜猛然回過神,他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人。 何進榮手里端著一杯咖啡,臉上的表情有些擔憂。 “黎總,剛才醫生說周小姐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待會兒等他們出來您就可以進去看她了,您不要太擔心?!?/br> 他將手中的熱咖啡遞了過來。 對方的話讓黎曜意識到自己此時此刻正坐在醫院病房外的沙發上,他沒接那杯咖啡,而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的手上粘了一層紅褐色的液體,將一雙手都染得變了色。 那是周知韻的血。 黎曜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么沖到周知韻的身邊,也不記得他是怎么把她送到醫院里來的。 那場景像是一團浸透了鮮血的棉花,繁雜、苦澀、理不清頭緒,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胸膛中,讓他幾乎喘不過來氣,不敢回頭細想。 黎曜只記得他把周知韻抱在懷里,感覺到一陣溫熱的液體從他的指縫里淌下來。 他低頭看去—— 殷紅的鮮血從她后腦處的傷口淌了出來,他想按住傷口,不讓那些血再流出來,可是她的血還是源源不斷地涌了出來,將她身上那件白裙子染得鮮紅。 那么纖瘦的一個身體,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血流出來呢? 他想。 黎曜很想大聲地呼喊,很想絕望地嘶吼,可是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懷中的女人緊閉雙眼、臉色蒼白,雙眉痛苦地緊蹙著,似乎下一秒就要失去所有的氣息。 “人找到了嗎?” 黎曜強行壓下了胸膛中所有翻涌的情緒,他站了起來,走到病房外,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注視著病床上的女人。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沒有絲毫血色,一張瘦削的臉幾乎陷進了白色的枕頭里。 黎曜的心像是被人用鋒利的冰錐刺穿似的疼。 何進榮跟在他身后,語氣謹慎地回答: “找到了,巴黎警方那邊已經審訊過了,說是南歐那邊流進來的難民,那輛車是他偷的,但他否認是有人指使,只說這場車禍是一場意外?!?/br> 黎曜沉默片刻,道: “讓警方那邊放了他?!?/br> 何進榮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黎總?” 黎曜的眼神盯著病床上的周知韻: “派兩幫人跟著他,一幫人做得明顯些,另一幫人藏得深一點?!?/br> 他頓了一下,那張倒映在玻璃上的那張臉看起來十分陰郁,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