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可他現在已經不缺錢了。 陳樂箏眨了眨眼,踉蹌著站起來,把手掏進包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張卡來扔在了桌上。 “結賬?!彼笾囝^,硬氣地說。 經理拿著陳樂箏的卡刷了刷,出去又回來,附帶著一張長長的白色紙條,他笑臉盈盈地遞回給陳樂箏:“陳老板,請您在這里簽個字?!?/br> 紙條上的數字很小,模模糊糊,陳樂箏自然沒有仔細看,也不能仔細看,捏著筆就簽下了歪七扭八的名字。 陳樂箏拿回自己的銀行卡,耳邊的起哄聲變得無比嘈雜,讓他更加頭暈目眩。 管不了陸溫喬現在在哪里,見過這一面后還能不能再見,真的連兩句真心的問候都不能再有嗎,他已經不在乎了。他只是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去呼吸新鮮的空氣,于是不管不顧,拔腿就往外走,跌跌撞撞沖出去時仿佛還撞到了人。 這是一頓糟糕的晚飯。 人生中最失敗的一場同學聚會。也會是陳樂箏這輩子唯一參加的一場同學聚會了。 陳樂箏覺得自己的神志其實挺清醒的,他走出酒店的時候還認得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路邊的報刊亭,買回一瓶水,然后直直奔向垃圾桶,腦袋里便是一陣天昏地暗。 他很想吐,撕心裂肺地干咳半天,最后只逼出了半拉眼淚。 噸噸灌了兩口水之后,陳樂箏抹了抹眼睛和臉頰,扶著馬路牙子邊的石墩,一屁股坐在了灌木叢下的草地里。 旁邊就是從酒店地下車庫駛出來的出口,不停有車經過,燈光在眼前閃一圈,又很快消失。 陳樂箏被草尖刺和灌木枝條扎著皮膚,無聲無息地坐在原處。 每閃過一道重影的光圈,他就數一個數,以確保自己還沒糊涂。 “十三……四,十四——” 陳樂箏瞇起眼。 這光怎么還不消失,反而越來越亮了。 ——一輛轎車從地庫駛了出來,輪胎滾啊滾,眼看就要左轉進入路口開走了,最后竟然越開越慢,直接停了下來。 “哪個不長眼的!把車停在這里,晃我的眼睛……”陳樂箏口齒不清,嚷嚷了一聲,遲鈍地拿手擋住刺眼的車燈,然后側過頭,像鴕鳥一樣埋了下去。 仿佛要安詳地睡在花壇里,當一夜醉酒的流浪漢了。 但他確實還沒那么神志不清。 車燈早已熄滅。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黢黑的影子籠罩下來。 可能是晚上散步的路人或環衛工,發現了花壇草叢里的異樣,好心地過來查看情況,可能下一秒就要報警了。 陳樂箏自己緩緩地坐了起來,先一步笑笑,擺手解釋道:“我沒事,我就是在這里休息一下,馬上就走,馬上就走……謝謝啊……” 他剛說完話,把頭仰起來看人,仰得很高,紅撲撲的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圓而黑的眼睛充滿醉態,頭發絲上還掛著兩片枯樹葉。 他卻沒趕緊站起來,而是靈魂出離一般,徹底地呆住了。 黑西褲,灰襯衫,以及一張不敢想象的英俊的臉。 陸溫喬手里拎著車鑰匙,低頭看著他,開口說道:“需要叫人先扶你回酒店休息一下嗎?” 陳樂箏撐起手臂,踉踉蹌蹌地站起來,甚至沒忘記拿上掉在旁邊的礦泉水瓶,他什么也沒回答,好像沒有認出陸溫喬。 “陳樂箏?!?/br> 陸溫喬叫了他的名字,很平淡隨和。 見陳樂箏停了下來,陸溫喬禮貌伸手,輕輕地扶了他一把。 陳樂箏很清楚,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連路過的路人和環衛工都會伸手幫忙,又何況陸溫喬呢。 他低聲說:“我真的沒事,能自己回去?!?/br> 陸溫喬不以為意,并不認真地說:“這么多年沒見,連人都不會叫了?!?/br> 陳樂箏一下子扁了扁嘴,轉頭看向陸溫喬,眼睛也紅紅的,里面的兩點光亮讓瞳孔顯得有些透明。 “哦,那——”他忽然咧嘴笑起來,就差往陸溫喬身上撲去,然后大聲地說,“你好??!陸溫喬!” 誰也不該跟一個撒酒瘋的人較真。 陸溫喬被那股重力拉拽得微微傾身,只好一把扶穩陳樂箏。 陳樂箏剛剛仿佛是在壯膽,此刻反而變得更放肆起來,想直接抽手出來往前跑。 路邊就是疾馳而過的汽車。 陸溫喬不想在第二天的都市報上看見陳樂箏,他握著陳樂箏的手臂沒有放松力氣,說道:“我們順路,要不要送你一下?” 陳樂箏試了幾次都掙脫不開,跑不了,聞言又安靜下來,含糊地說:“我們順路?不會吧?!?/br> “今天我要回以前的房子看看?!标憸貑涛⑽Q眉,見他沒拒絕,于是拉著他往自己的車那邊走。 陳樂箏總算有點安分下來。 來到車前,他四處扭頭看看,又趁間隙找到自由活動的機會,自顧自繞著車頭轉了一圈,認真地說:“原來是這輛車的車燈在照我?!?/br> 他大大地嘆了口氣,腿一軟,就倒下去,直接躺在了車蓋上。 陸溫喬站在車門邊,看著這一幕,一時間被逗笑了,可攤上這么一個人和這么無厘頭又麻煩的事,他又不太想笑。 陸溫喬對待醉鬼也一視同仁,很不體貼地說道:“陳樂箏,我沒有送你回去的義務,如果還不上車,我就去叫酒店的保安帶你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