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寒校尉,上??!
沉烈靜靜地瞧著他神采飛揚地說話。 青年聞言,神色無異,只是眼底隱隱有抹笑意一現而隱。 完顏瓊皺眉,“你說什么?” 明明還不是大熱的天,他這一把扇子在手里舞來舞去,叫人看著也眼花繚亂,只想一把撕了塞進他嘴里去。 吳安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煩躁,那扇子展在臉邊,扇得越發得心應手,笑瞇瞇道:“我聽聞歷來前涼出戰,少主都各有自己手下的一支兵,平日里也甚少相見,說是了解,其實也只是從旁人嘴里打聽來的罷了。我這會子瞧著,大少主手底下的人,個個都自覺比我們南營人要能干不少,同我們塞到一處,也委屈著,動輒不愛搭理人便罷了,閑暇時說閑話還不知避諱著,生怕人家聽不到一般,就差拿個大喇叭喊了。我們南營軍這頭自覺并非那等廢物,卻平白受人一遭閑話,又有軍紀拘著鬧不得,也是攢氣。這下兩邊都憋著氣不痛快,又如何能放心將后背交付于彼此。所以倒不如讓他們都發泄一場,愛找誰打找誰打,咱們軍中又不是沒有軍醫,還有一段時日能將養著,眼下只要能平了這口氣,也瞧瞧對方是否真如傳言所論,日后心中才踏實些?!?/br> 他這提議太過不像話,仔細思慮卻又仿佛有幾分條理可言,一時倒叫完顏瓊覺得有些荒唐,另眼看著他不言。 “其實在下也有份私心,”吳安見完顏瓊與沉烈都盯著他瞧,收起方才的一本正經,有些躍躍欲試地搓搓手,“我這人自小最愛上街上瞧人斗蛐蛐斗雞,攢些錢賭上一回,贏了能高興不少日子。怎么樣,兩位少主要不要跟我押一場,此局誰輸誰贏?” 他話音剛落,頭上便冷不丁挨了沉烈一下子,“軍中敢提這個,你活夠了?” 完顏瓊瞧出來沉烈這是防著他拿此事降罰,自己先輕飄飄掀過去。 他這叁弟,從前藏得也是深,瞧不出竟是這派作風。 完顏瓊莫名覺得有些晦氣,便斜了一眼,也懶得計較,只默不作聲地思慮了一會兒。 眾人大眼瞪小眼地等在他身側。 半盞茶的功夫過去,完顏瓊才目光微動,復又抬眸,對上周圍一臉不知所措的眾人,“行了,就瞧瞧他有幾分本事?!?/br> 吳安這下是順了心,恨不得就地敲鑼打鼓撒歡,當下繞著一圈跟眾人揚聲嚷嚷道:“大伙都聽見了吧!這陣子不論有什么仇什么怨,眼下就撒開了打,一切后果,都算在咱們大少主頭上!” 話畢他心覺不對,回眸一瞧,方才那校尉的眼神果真一直牢牢鎖在他身上。 甫一對上眼神,少年頭發炸了一瞬,不由得一縮,叁步并作兩步走到了沉烈身后,又輕咳兩聲才道:“我嘛,自小體弱,經不得這個,就只好樂得坐山觀虎斗了?!?/br> 他這么一番吩咐了,眾人雖心覺不可思議,但的確也是有了完顏瓊的準許,便只好推推拉拉地決出了舉薦的人選。 剩余的人不免有些興奮,搓搓手,將里頭的人圍成個大圈坐了下來鬧哄哄地等著。 這中間只剩下烏泱泱的一群人,個個面對面大眼瞪著小眼,卻仍是誰也不動,生怕上頭一個不順心,又反手來治他們的罪。 于是一攢人在風口上呼呼站了好一陣,竟是沒人肯出手。 旁人臉上還瞧不出什么端倪,倒是吳安扒著沉烈往人堆里看,瞧著半天過去了也沒個動靜,暗自跺著腳著急,“怎么回事,這人怎么不打啊?!?/br> 他雙眼滴溜溜一轉,冷不丁大聲喊了一句:“呼寒校尉,上??!” 呼寒矢平白被點名,不由有些難堪,咬牙恨聲道:“你少在那嚷嚷!” 吳安搖頭納悶,朝里頭扯長了調子喊:“不對啊,您不是前兩日還跟我們說看不慣大少主軍中那股子臭氣,說要趁他們那邊拉赫校尉出恭時踹他屁股來著,怎么眼下一動也不能動,只顧著口頭上發威風了?” 拉赫崎聞言臉刷一下黑了。 呼寒矢更是難堪,攥拳厲聲道:“你放屁,老子什么時候說過這話了,你——” 他話方說了一半,便照面被人送了一拳,堪堪躲過,對面又接連出招,他本不想應戰,便一邊躲著,一邊拼命解釋道:“你別聽他瞎說,我沒說過那話!” 他這頭尚覺委屈,那邊拉赫崎卻早不屑再管他話中是真是假。 自個兒名頭被南營這群人拉出來溜了這么一遭,拉赫崎在眾人面前沒了臉,卻又不能真去找吳安算賬,眼下既得了自家少主允準,便一意要找呼寒矢不痛快。 他一招接一招地往外使,卻見呼寒矢只顧著躲,不肯應招,打也打不盡興,便嗆聲道:“男子漢敢做不敢當,我看你也是個慫貨!” 呼寒矢本就是善攻不善守,躲得費勁,不能還手不說,還叫人劈頭蓋臉一頓罵,當下也停了步,啐了一口,擼起袖子,猛地撲了上去,“媽的,干就干!老子本來也看你不順眼好久了??!” 一聲呼百聲應,本就蠢蠢欲動的眾人見此情景,也都破罐子破摔,架著膀子對撲起來。 一時間手底下亂成了一團,完顏瓊雖說是允了此事,見此情形也不免后知后覺自己此事略沖動了些,看眾人目光也不免有些憂慮。 吳安在那邊卻是興致沖沖,兩臂抱胸,時不時同沉烈樂呵呵指一下打得精彩的人,就差拿包瓜子來嗑了。 軍營里面一幫大老爺們,伙食又是給得格外足,一身的力氣沒處使,落在對打的人身上,原是想著對方不過是紙糊的核桃,沒什么勁頭,不想幾番對戰下來,兩方竟是勢均力敵的苗頭。 一番較量下,算是打得有來有回,于是最開始的拘謹也都沒了,越打越酣暢,越打越有興味,到最后衣服也撕了,招式也不顧了,你幫他打一拳,我助他一腳的,就頗有些猴群打架的模樣了。 沉烈本是在上頭靜靜看戲,逐漸看著那邊膀子漏了,這頭褲子也扯了。 青年目光便停頓了片刻,慢慢轉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吳安。 吳安本是樂滋滋地瞧著下頭,瞧他們打得盡興,自己也看得舒坦,只是越看越覺得哪兒不太對勁,身上不知怎么涼颼颼的。 他后知后覺一回眸,便見沉烈正幽幽地盯著自己瞧。 他起先還有些不明所以,再轉頭去看時,這才注意到眼前都是亂七八糟的,什么都能看到點。 他笑意不由得一僵,隨后眼神無比自然地一垂,落到了自己展開的扇面上,轉去仔細研究上頭的水墨畫了。 沉烈見他不瞧了,這才收回了目光。 完顏瓊這會兒倒是沒什么心思盯著兩人瞧,只是一直一絲不茍地站在前頭,瞧著眾人聲勢漸歇了,才去看吳安。 眼神一落到他身上,他又有些氣不順。 這人是一點正事也不肯干。 明明是自己提議的大混戰,到最后也沒了興致,只一本正經地盯著自己的扇子瞧,也不知上頭是有什么好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