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軍師,這樣看我?
天邊隱隱現出幾分魚肚般白凈的亮色,沉烈抱她起來粗略擦洗了一番。 目光落在鄭婉安靜的睡顏上半晌,他斂眉,俯身在她唇側輕輕一吻,將人以背對的姿勢拉到了懷里。 這一夜入睡的時間不算長,但大約他身上的氣息作祟,每每被沉烈抱著的時候,鄭婉都能睡得格外安穩, 這短短一覺醒來,除開身上像被不知什么東西壓了一宿以外,倒也并未很累。 她靜靜隔著窗紙瞧了一會兒,天色尚有些模糊,隱隱透出些青藍色,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便轉了個頭,埋進沉烈懷里,“沉烈?!?/br> 沉烈的聲音聽起來也并不疲乏,答得很快,“怎么了?” 鄭婉本是想喚他起床,不想他倒是已經醒了神,便抬頭看他,“不累嗎?” 昨夜她睡過去時雖也不早了,卻比沉烈好些。 說到底她也是仗著沉烈必定會料理好這一席糜亂,才無所顧忌地睡了過去。 青年挑眉,在她眉心處屈指一點,意味深長道:“吳小軍師,這樣看我?” “徹夜少眠,疲乏不過人之常情,我好心問你一句,”鄭婉聽出他話中的不虞,不由輕笑,“怎么這樣多想?!?/br> 沉烈摸著她柔軟的長發, 掌心覆在她后腦,將人拉進他懷里。 耳側的聲音慢慢悠悠,總是些渾詞怪話,根本沒半點正經,“同你睡這幾個時辰,大好過我前些日子獨守空房。阿婉,春宵難得,銘世真理?!?/br> 獨守空房這樣的詞,他也說得無比自然。 鄭婉稍稍同他拉開距離,皺眉看他,“從前你似乎不是這副混蛋模樣?!?/br> “從前是從前,上了賊船,就沒有往下跳的道理了,”青年微微一笑,儼然土匪。 同他不痛不癢地插科打諢了兩句,便是不得不起床的時辰了。 鄭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坐到鏡前收拾起來。 沉烈也披衣起了身,自她身后路過時,慢悠悠撐臂,搭在她身側,覆在她腰后的手緩緩揉按起來。 他一個看著萬事冷淡的人,伺候起人來,分寸拿捏地竟是渾然天成,沒有任何生澀不虞。 鄭婉動作一頓,他挑眉,同鏡中的她對視,“繼續?!?/br> 直到鄭婉動作熟練地整理好一張臉,他才收回手,低眸輕輕在她發上一吻,自己去洗漱了。 鄭婉坐在原處,慢吞吞束好發,才發覺自己又莫名走神了許久。 反應過來后,她垂眸,長抒一口氣,利落起身。 ··· 過了一夜的休整,下頭的人早早地便開始了cao練。 鄭婉到的時候,自演武臺看下去,兩波人各自列成了方隊,哪頭也不看哪頭,只顧梗著脖子揮槍,暗地里較勁。 這頭聲音大了些,那頭動作便越發大開大合,簡直吵得人腦子嗡嗡難受。 兩邊的校尉更是沒有攔著的意思,反倒個個吹胡子瞪眼,站得挺直。 偶爾張張嘴,也不知道話說出來前在嗓子里壓了幾回,嚎出來的都是平日里從沒聽過的動靜。 知道的是在cao練,不知道的還以為下一瞬便要撩膀子打起來了。 她跟在完顏瓊和沉烈后面走了一圈,嘴角幾不可察一抽。 或許人不論什么年紀,總有一份不愿跌份的純粹在。 往好處想,也...不失為鼓舞士氣的一個法子。 她這頭嘖嘖稱奇,下頭的人也并未對她視而不見。 歷來少主觀演cao練總是常事,自己手下的兵,時不時總得監管著提點。 只是兩位少主在前頭看兩眼也就罷了,身后那不起眼的矮柴禾也煞有介事地背手跟在后頭狐假虎威,活脫脫一副審查的派頭,著實瞧得人氣不打一處來。 旁人若如他一般難免束手束腳,這人卻一副走馬觀花,打實自在的模樣。 南營軍里這些人還好說些,早知道了他是什么性子,是半點驚訝也不曾有,權當是眼里沒他這號人罷了。 至于完顏瓊手底下那幾號校尉便沒有這樣好的脾氣了。 昨日便瞧著這滑頭在眾人面前下了完顏瓊的面子,叫他們下頭的人也跟著不舒坦,今日又是這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儼然是把自己也當成半個主子了。 那吳安大約不知道自己有這樣單單在人面前走一圈便勾起一股無名火的本事,整個上午便屁顛屁顛地跟在兩個少主后頭,瞧著人家做什么,自己也裝模作樣地跟著學一通,著實是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派頭。 憋過了一個上午,完顏瓊手下的一個校尉實在瞧得牙根癢癢,路過吳安時,一個沒忍住,直挺挺往他肩頭一撞,“瞧著你也休息了半日的功夫,接下來是不是也該跟咱們一起活動活動腿腳了?!?/br> 吳安這會兒倒不跟對南營軍中人一般溜尖?;?,只是不動聲色地挪了一步,涼聲笑道:“各人自掃門前雪,我們少主都沒說什么,眼下便不必由校尉來多心了?!?/br> 那人仍是冷著臉,“兩位少主不說什么,也是給你留些臉面,不然若非等到讓人明明白白點破,豈不也有些丟臉了?!?/br> 吳安聞言垂了垂眸,手上的扇子輕輕一搖,分明是簡單的動作,他做來倒也不知是哪里有幾分風雅,倒叫人覺得那把尋常的扇子都鑲上了玉骨一般,格外的清貴。 他一開口,是一貫的欠揍,“那眼下校尉可不是已經點破了,我倒沒覺得有何丟臉之處?!?/br> 那校尉聞言,下意識往前一步,“你這小...” 耳側扇音啪地一響,吳安冷不丁輕輕抵著扇骨到他胸前,攔住了他的步子,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校尉心直口快,其中道理也有不知,在下今日心情還算不錯,給校尉點明倒也不煩事?!鄙倌贻p飄飄攔住了他的動作,隨即揚眉背手,挺胸在他面前指點江山般走了個來回,“校尉只知咱們這軍中法紀嚴明,眼下看我不順,自也是因我特立獨行之故。但從來法不外乎人情,總不會太過酷厲以失人之仁本。我自知身體孱弱,并非是能吃這碗飯的人,所以自也不必以常人之理來苛求?!?/br> 他言及此處,略一停頓,笑瞇瞇道:“此為自洽之道。尋常人資質平平,總需要些年頭才能參透其中道理。今日同校尉一番提點,實在不必言謝?!?/br> “你!”那人猛地紅了臉,碾牙一步沖了上來,卻被林戧冷不丁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