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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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言不發地垂耷著頭,胥衍忱也沉默了下來,許久,他輕扯了下唇,有些輕嘲地低聲道: “十鳶,我后悔了?!?/br> 他從不覺得他當年沒有帶十鳶離開是一件錯事。 直到如今,他才覺得后悔。 他知道她被晴娘一手養大,和尋常的姑娘家截然不同,她是生長在山野中的野杜鵑,不被關在暖房嬌養,才能生命力旺盛。 所以,胥衍忱一直讓自己不要去約束她。 他想叫她自由生長,越發蓬勃旺盛。 但代價不能是她遍體鱗傷。 十鳶怔怔地看向胥衍忱,她眸子中有些許迷惘。 胥衍忱垂眸和她對視,他脊背挺直,人如青松般挺立,即便他往年常坐輪椅時,也渾身自有一番風度和儀容矜貴氣度,遑論如今他雙腿痊愈,被他這般輕微自嘲地看著,十鳶忍不住地一點點握緊了手指。 胥衍忱輕聲道:“如果當年我帶你離開,會如何?!?/br> 十鳶呼吸些許混亂,她聽得懂公子在說什么,但她依舊清醒: “如果……當年公子帶我離開,就不會有今日的程十鳶?!?/br> 她從來不曾怨過公子沒有帶她離開。 公子已經救過她和娘親一命了,人不能得寸進尺。 他是第一個對她說招娣這個名字不好的人。 十全十美,魚躍鳶飛——從來沒有人對她有過期待,公子是第一人。 她前世執意不愿淪落風塵,除了娘親的遺愿外,未必沒有這一層因素在其中。 她怎么敢辜負公子對她的期望。 十鳶仰起頭,她乍然剛醒,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唇上也全是結痂,但她卻是一錯不錯地看著胥衍忱,格外認真道: “公子,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br> 她做的事情再是危險,但她從其中品覺出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不是賠錢貨,不是誰的女兒,也不是誰的妻子。 她就是程十鳶。 四周陷入一片安靜,十鳶心底有些許的不安,她害怕公子會惱了她的不識好歹。 許久,胥衍忱才低嘆了一口氣: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br> 胥衍忱心底自嘲,又被拒絕了。 誰說她乖巧聽話的。 聞言,十鳶沒覺得高興,她鼻尖忍不住地發酸,不由自主地埋下頭。 她其實很清楚公子對她縱容。 他對她,不知從何時起,一點都不像是對待下屬。 其實十鳶很敏感。 她能察覺到別人的好意和惡意。 例如戚十堰,她知道戚十堰對她有動心,但對戚十堰來說,有比動心更重要的東西。 也像是江見朷。 十鳶慣來很清楚自己的優勢。 “不論是容貌,還是身體,甚至是眼淚、傷勢,都是你們能利用的武器?!?/br> 晴娘的教導時刻被她記在腦海中,她面對江見朷時從不是單純,她不信任江見朷,所以,她需要更多的籌碼。 那日她假裝昏迷,本就是試探。 她很清楚男人對她態度的轉變,哪怕只是極其細微的一點。 有人指腹擦過她的臉頰,溫柔地蹭去一點濕意,胥衍忱清潤的聲音認命地低下來: “都應你了,怎么還掉眼淚?” 十鳶也說不清,她忍住心底酸澀搖頭,她仿佛在癡纏道:“我怕公子覺得我不聽話,就不要我了?!?/br> 胥衍忱敲了敲她的額頭,那點黯然早被收斂得一干二凈,他像是被逗得忍俊不禁,忍不住搖頭低笑: “那也不會?!?/br> 他從不會和她開這種玩笑,連逗弄她都不愿。 她說她不聽話是真的,她所有的乖順都是來自心底的不安。 胥衍忱站得太高,誰的諂媚、討好或是如履薄冰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不愿再給她添加一絲負擔。 有人送來膳食,簡單的米粥和藥膳,十鳶其實一點胃口也沒有的,但她沒有半點挑剔,將膳食和藥膳全都吃完。 她的恢復力很好,人一醒來,余下的傷勢也不成問題。 十鳶其實看見了她纏了一身的紗布,從她醒來后就覺得渾身僵硬,她當然知道她受了傷,也知道都傷在何處。 趁著胥衍忱不在時,十鳶偷偷地解開衣裳和紗布,她對著房間內唯一的一面銅鏡,將渾身不堪入目的疤痕盡收眼底。 十鳶在原地站了很久,握緊的指骨處泛著慘白。 在胥衍忱回來前,她深呼吸一口氣,將紗布重新纏回去,她又若無其事地躺回了床榻上。 片刻后,門被推開,胥衍忱走了進來,他只掃了一眼床榻,就問: “下床了?” 十鳶挺郁悶的:“公子怎么知道的?” 明明她都沒有弄亂床榻,她躺的位置甚至都和下床前一模一樣。 胥衍忱頷首,示意她看床邊的鞋,本是鞋尖向外,如今卻是朝向床榻,十鳶呃聲,她只顧得躺回之前的位置,結果疏忽了鞋子。 十鳶忍不住地皺起臉,她哪里能想到胥衍忱連這一點細節都記得。 胥衍忱無聲地搖了搖頭:“傷口不疼了?” 十鳶立刻點頭。 胥衍忱見狀,又想嘆氣了,他人一走近,十鳶錦被下的手指不由得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