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越想把手抽回來，試了好幾次也掙不脫，路辰煥的力氣大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她只能微微撇開臉，垂下眸子，看著波光泛濫的池面。

    現下已是深冬，池塘里只有一些殘破的荷葉，就算被夕陽的光照耀著，也是萬般寂寥。

    路辰煥小心翼翼地解釋道：“阿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所有可能的困難都解決掉，再給你一個驚喜……”

    結果驚喜成了驚嚇。

    原來是這樣么？

    溫越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可是他有考慮過她的想法，她的處境么？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看來，家長們對她的漠視并非是不能解決的問題，可能甚至還覺得，可以通過他們的訂婚，來讓這種情況得以緩和。

    他不知道她曾經差點喪命，因為路博濤根本毫不在乎地讓她去作誘餌，只為對付路家的仇敵。

    不知道她這么久以來如履薄冰，不知道她對他的好里摻雜了多少無可奈何。

    他不知道她打心底地想離開這里。

    他在陽光下站的太久，根本看不到籠罩在她身上的陰影。

    見溫越良久不語，路辰煥的心在深冬的寒風中一寸寸冷下去。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他??？

    是他一直會錯了意，是他一直自作多情？

    可那時候，在李渺家的樓道里，她明明說了，不可以不經過允許就親她，那難道不是他可以再親她的意思嗎？

    還是說，這半年過去，她的想法已經變了？

    路辰煥開始在記憶里搜尋著這些日子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發現溫越很多時候都會避開和他的肢體接觸，那時候他只覺得是偶然，現在才意識到刻意的痕跡。

    他還是慢了一步。

    路辰煥越過溫越的側臉，看向燃燒一般的夕陽，只覺得一陣暈眩襲來。

    她要是真的已經不喜歡他了的話，他……

    他也不可能強求她。

    他會放手的，他尊重她的一切意愿。

    哪怕他整個人都會因此而碎掉，他也會按照她想要的做。

    可是現在，如果立馬跑去和家長們說取消訂婚，豈不是會顯得他之前那一切都像玩鬧一樣。

    只是罵他也倒還好，但他擔心他們遷怒到溫越頭上。

    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路辰煥胡思亂想著，視線不知為何逐漸朦朧了起來。

    雙手也漸漸松了力度。

    溫越感覺手上的禁錮松了一些，接著，有什么濕濕熱熱的東西滴落到了手背上。

    她驀然抬頭看去，瞬間瞪大了眼睛。

    路辰煥哭了。

    少年眼尾通紅，正無聲地哭泣。

    淚水順著俊逸的臉滑落下來，一滴一滴砸在她手上。

    砸得她的心也止不住顫抖起來。

    夕陽已經完全跌入地平線，就在路辰煥以為自己要被判死刑的時候，終于聽到溫越開口。

    “喜歡?！彼p聲說道。

    路辰煥在一瞬間從地獄被拉回了人間。

    他有些不可置信：“阿越……”

    溫越垂下眸子：“我也喜歡你的?！?/br>
    反正喜歡這兩個字也不值錢，說就說了吧。

    好歹是他先告白，她不算輸。

    路辰煥終于破涕為笑。

    他想要親近她，往前走了一步，卻有些不知所措，不敢輕易伸手抱她，于是只捧起她的手，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

    “阿越，你這是答應了我的告白吧？”

    溫越輕輕“嗯”了一聲，實在沒法和他對視，眼神直往旁邊躲閃。

    “阿越，你答應了我的告白，就要對我負責?！甭烦綗ㄕf。

    因為他剛哭過，鼻子還有點堵，甕聲甕氣的，卻說著這么霸道的臺詞，莫名有些反差的喜感。

    溫越莫名沒忍住，噗呲一下笑出聲來。

    “阿越……”路辰煥不明白她在笑些什么，頓時又覺得委屈起來。

    溫越捂著嘴，強迫自己憋住笑。

    好半天之后才微微點頭，從指縫里溜出了一聲“嗯?！?/br>
    “答應了就不許反悔！”路辰煥松開雙手，改為單手握著溫越，然后伸出小指頭。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好幼稚啊……

    她一點都不想做這么幼稚的事情。

    溫越伸手把衣領拉起來遮住臉頰，扯開話題：“風太大了，我們走吧?！?/br>
    路辰煥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于幼稚，沒有繼續強求，只說：“阿越，跟我來一下?！?/br>
    路辰煥帶著溫越到了他房間，把一疊信紙遞給她，耳尖紅了：“這些是我這段時間來給你寫的?！?/br>
    溫越展開信紙，又是那堆令她頭大的楔形文字。

    她數了數，足足有二十封信，包括她在 計算機校隊訓練室里看到的那五封。

    “其實開學時送你的紙星星里，就藏著首情詩?！甭烦綗ㄐ÷曊f道。

    溫越當然不可能告訴他，那些紙星星是她故意處理掉的。

    只能裝作意外的模樣，頗為遺憾地說道：“阿煥，我不知道……”

    “沒事，我還會送新的給你?！甭烦綗ǔ兄Z說。

    溫越：“……”

    她寧愿他別送。

    “對了，阿越，我還有東西送給你，之前我給你畫了一些畫……”路辰煥說完，轉身開始在抽屜里翻起來。

    這時，有敲門聲傳來。

    “少爺，小姐，二太太叫我給你們送點水果來?！?/br>
    阿姨進門放下果盤，卻沒有馬上走，而是到處打量了一番，仿佛要把房間里的模樣記下來一樣，還往溫越身上投來了好幾眼。

    溫越被盯的有些不自在。

    等阿姨走后，她才如醍醐灌頂般地意識到，肯定是家長們讓阿姨來監視的。

    有了這個婚約后，她就不再只是路辰煥的jiejie，她會被用更加挑剔的目光，和更加嚴苛的要求來對待。

    她變得更不自由了。

    溫越收回目光，看著路辰煥在抽屜里翻找東西的背影。

    他對此一無所知。

    剛才那短暫的溫馨時刻就和夢幻泡影一般，一觸就碎。

    很快就回到了冷冰冰的現實里。

    她和路辰煥之間永遠不可能對等。

    她悲哀地想著。

    第六十九章

    訂婚之事敲定, 路辰煥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他每天給溫越寫一封信，用他們兩人之間獨有的語言。

    他這些日子讀了不少情詩，有些語句實在太美, 他真想說給溫越聽。直接說出來他會不好意思, 但寫在紙上就不一樣了。

    他的傾訴欲很強, 每次寫信的時候要不訂個鬧鐘，不然根本停不下來。

    溫越對此的感受很復雜, 沒有女孩會不喜歡情書, 不喜歡甜言蜜語。

    剛開始的時候, 她確實是有點享受這些的。

    可很快，此事的煩躁就遠遠多于甜蜜。破解這些密碼很耗費時間，路辰煥經常一寫就是三五頁，也沒有什么質量, 幾乎都是拼貼，還守著她要她發表感想, 要是她的理解和他設想的不一樣, 他還會一句一句解釋說明。

    訂婚儀式的日子越來越近，路辰煥越來越興奮, 而溫越這邊卻越來越煩悶。

    其實她和路辰煥的相處和以往并沒有太多的不同，他雖每日黏著她，但也沒有作出更親密的舉動, 一直都恪守著禮節。

    有幾次他似乎試探著想吻她，但每當他把臉湊近的時候，她都會想辦法作出無意偏開的動作，以此來拒絕他。

    或許在路辰煥看來, 是因為“初吻”的回憶太過糟糕，他在等她可以接受的時候。但對她而言, 卻并非只是如此，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并非是喜歡與否那么簡單。

    只是這些，她怎么也沒有辦法與他說。

    元旦前一周，他們去了趟仙游山，和裴天旭李渺一起。

    仙游山今年的積雪比往年都要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