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月而來 第23節
要么把路辰煥吸.毒的事情透露給他? 之前在簽約儀式的時候,她確實用這件事威脅過路辰煥,但這只是最后的手段,畢竟她的目的是拿到算法,而不是和他魚死網破。 或許可以通過別的途徑,比如找一個既認識路辰煥又認識段知行的人,給足夠的錢讓鬼幫忙推一下磨。 但溫越并不知道段知行和路辰煥的交情到了哪種程度,段知行會不會被路辰煥的花言巧語給蒙蔽,也是無法預料的。 難道她要直接向段知行全盤托出她和路辰煥的事嗎? 只是當年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沒有說過那些往事,而今再說并不合適。 就在她感覺這事焦灼無解時,段知行繼續說道:“這次也只是先看看,其實量子計算的研究,我也想再緩一年半載,畢竟現在硬件還不完善,試錯成本不低?!?/br> 他頓了頓:“而且,比起給別人打工,我更想自己創業?!?/br> 第二十二章 聽到段知行的話, 溫越松了口氣。 只要他不是鐵了心去路辰煥那里,一切就有轉機。 他們并肩漫步在錦江邊,聊了些這兩年來的見聞, 如所有尋常舊友一般。 一路下來, 溫越明白段知行是真的對她毫無想法了, 他遇到事業低谷,僅是把她看作一個或許能提供幫助的朋友。 溫越對段知行知根知底, 無論是站在投資人還是朋友的角度, 她都是很看好他的。 她琢磨著, 如果項目真的合適,她能投資他的話,不僅可以阻止他去路辰煥那里,還可以順理成章地請他幫忙。 沿江走了許久, 他們沒找到能喝下午茶的地方,要么環境太簡陋, 要么人太多太嘈雜。 直到前面出現了一座寺廟, 段知行提議:“我們去廟里喝茶怎樣?” 這些年錦城的旅游業發展的不錯,全國各地的人都涌來, 不少寺廟都開設了飲茶齋飯等活動。 這所寺廟曾是錦城數一數二的大廟,后來隨著城市規劃的發展,被其他寺院分流, 逐漸沒落,即便是周末,人也不是很多。 大門后是不小的廣場,綠樹成蔭, 中間佇立著巨大的香爐。左側有一棵大樹,不高, 但是主干粗壯,繁茂的樹枝上系著無數根紅帶子,在微風中輕揚。 名為相思樹,實為許愿樹。 樹旁邊有個桌子,擺著許愿用的絲帶,桌上立牌上寫著標價和二維碼。 一個胖胖的僧侶坐在后面,閉著眼睛聽曲,也不管前來買許愿帶的人付款是否正確。 “阿越,許個愿嗎?”段知行問。 溫越頓了一下,道:“好啊?!彪m然她不信這些已經很多年了,但估摸著段知行近來事業不順,可能需要一些慰藉,她不想掃興。 兩人買了許愿帶,往樹下走去。 “小兔崽子在這里刨土做什么!”忽然,一聲高呵傳來,假寐的胖僧侶起身,往樹這邊沖過來,驚地周圍的游客紛紛往后退開。 溫越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差點沒站穩。 段知行伸手扶住她,待她站穩后,一刻沒有停留地把手收回來,十分有禮。 胖僧侶從樹后面擰出個小孩來:“破壞公物是要罰款的知道嗎,你家長呢?” 人群里沖出一個中年男人,上前把小孩拉到自己身邊,朝僧侶連連道歉:“小孩子不懂事,您見諒一下?!?/br> “這里寫了罰款五百?!迸稚畟H指著一旁的牌子,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毫不留情。 中年男人聽到數字,瞪大了眼睛,隨即一巴掌打到孩子臉上。 小孩哇地一聲哭出來。 中年男人朝小孩吼道:“叫你手賤!我打斷你的手!”說著,拽起小孩的手,作勢又要打上去。 胖僧侶在一旁看著,不為所動。 段知行忍不住走上前去:“有話好好說,別打孩子?!?/br> “我不打他,你幫我賠五百嗎?”中年男子扭頭朝他吼道。 溫越也走上前,走到段知行身邊,她沒有看中年男子,而是朝著胖僧侶的方向說道:“這位高僧,小施主只是刨開了一層泥土,并沒有破壞樹木的根系,只要把泥土復原就行了,不算破壞公物吧?!?/br> 她的語調平靜而不失凌厲:“您看這樣可以嗎?讓他們把泥土填平,這事就算揭過了?” 圍觀群眾開始議論紛紛,有幾個人還拿起手機拍攝。 胖僧侶注意到這番情景,怕事情鬧大被發到網上,只得干咳了一聲,做出合十手勢:“那就有勞施主了?!?/br> 等胖僧侶走后,中年男人朝溫越道謝,說他本來也不想打孩子,只是覺得那僧侶是在訛人才出此下策。 溫越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復,只是朝段知行說:“阿行,我們走?!?/br> 遇到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沒心情許愿了,段知行不好說太多,但還是勸了中年男人好幾句善待孩子,才跟上溫越并肩離去。 往茶室走的路上,溫越身上 的氣壓有些低沉,倒不是因為那段插曲,這世上每天不幸的人那么多,看到她當然會幫上一把,但她不是救世主,幫不了每個人。 而是她在轉身的時候,看到被刨開的泥土下,露出的半塊紅磚。 久遠的回憶在腦海里浮現。 路老爺子下葬前,就是被送到這所寺院超度的。 那時候,溫越剛剛小學六年級。 那不是她第一次經歷親人去世,但是她第一次在理解什么是死亡的情況下經歷親人去世。 “阿煥,你說,”溫越看著念經的僧侶們,聲音細若蚊吟,“爺爺轉世后,還會認出我們嗎?” 路老爺子是突發腦梗去世的,進icu后連一周都沒熬過。他走的太突然,溫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好希望自己是在做夢,夢醒后,路老爺子還會朝她笑,給她講故事。 路辰煥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似機械般僵硬:“輪回轉世不過是迷信的說法,所謂的靈魂根本不存在。意識和思維是大腦活動產生的結果,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br> 溫越怎么會不知道這一點,這時候的她已經看過很多科普類書籍,知道物理世界運行的規則。 她只是想聽到一些安慰,路辰煥卻這么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令她心情更加低落。 超度儀式的流程很長,家長們都在忙著應酬,無暇顧及孩子們。 溫越心里過于壓抑,受不了這種場合的氛圍,悄悄溜走,在寺院里無目的地亂逛。 “小姑娘,要不要來支簽?” 一個道士打扮的人,背著個竹簍,手中拿著個簽筒走到溫越面前。 溫越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伸過去抽了一支。 “莫怨孤舟無定處,此身自是一孤舟?!?/br> 道士看了一眼簽文,嘆道:“唉,這可不是好簽啊,預示著你今后會漂泊無依?!?/br> 溫越忍不住問道:“那怎么辦?” “小姑娘想改命嗎?”道士看她衣著打扮都是名牌,琢磨著或許能敲一筆,“我這兒有辦法,只需要兩百……” “別聽他胡扯!” 路辰煥不知何時從旁邊冒了出來,一把拉開了她的手,朝著道士冷眼說道:“這里是佛教的地盤,你一個道士來這里裝神弄鬼做什么?!?/br> 道士訕笑道:“佛道一家親嘛……”沒等他說完,路辰煥已經拉著溫越跑開了。 跑遠后,路辰煥放開溫越的手,說道:“什么玩意兒啊,這道士也太離譜了,是在咒我們路家會破產嗎?” 簽文里說溫越將來會漂泊無依。 她現在是路家的養女,路家是錦城的四大家族之一,雖不至于富可敵國,但家產夠好幾代人揮霍還是綽綽有余的。 如果她將來會漂泊無依,那只可能是路家破產了。 明顯不可能。 “這道士就是想騙錢!”路辰煥說。 “嗯,”溫越點點頭,“這種騙人的東西,我不會信的?!?/br> 但她雖知道這東西不可信,還是會忍不住去想。 路家肯定不會破產的,至少對于還是小學生的溫越來說,想不到如此富有的路家會有破產的一天。 那么有沒有可能是她被趕出路家呢? 路老爺子已經不在了,路博濤一直都不太喜歡她,許黎常年在外,也不怎么關心她,他們會不會不要她呢。 溫越想起幾年前父母去世后,爺爺臥病在床的那段日子,她被親戚們推來推去,饑一頓飽一頓,時常睡不了安穩覺,難過到不禁落下眼淚來。 路辰煥看到她哭,根本不知道她心里彎彎繞繞想了這么多,以為她只是為爺爺不會有轉世的事情難過。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也難過。 兩人沉默地走回了佛堂。 日子一天天過去,溫越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路博濤雖然依舊對她冷淡,但從來沒有說出過要把她趕出家門的事情,她懸著的心逐漸放了下來。 只是她時常會在醒來的時候,發現枕巾被淚水打濕,因為在夢里夢見了路老爺子,而夢醒后卻再也見不到他。 無論她再怎么不愿意接受,路老爺子是真的走了。 錦城和周邊城市的佛文化濃厚,無論信不信佛,有親人去世,都會時常去寺院為親人的來世祈福。路家也不例外。路老爺子去世后的一年里,每個月家長們都會帶著兩個孩子去一趟寺院。 每次去的時候,溫越總會去許愿樹下許愿。 那時候寺院香火很旺盛,許愿帶都是免費的,但是每次只能拿一條,據說拿多了的話,愿望就不靈驗了。 溫越每次只許一個愿望。 小學快畢業的時候,一次,路博濤太過忙碌,只有路博文夫婦帶兩個孩子來寺院,恰巧遇到了他們多年未見的故友,幾人一起去喝茶,讓兩個孩子到一邊玩。 寺院里沒什么好玩的,只能聽僧侶念念那些令人打瞌睡的佛經,路辰煥就從車上把包拿下來,拿出了新買的筆記本電腦,他早上剛上完編程課,下課后就直接被帶到了寺院。 溫越也學了一年多的少兒編程,本來他們是一起學的,但路辰煥的進度太快,少兒編程的內容很快就學完,就去跟著中學生一起學了。溫越繼續學也沒法跟他一起,而且她的興趣班太多,沒時間去趕進度,最終選擇放棄。 路辰煥點開一個圖標,彈出一塊純黑色的窗口,只有個打字的閃爍下劃線提示,其他什么都沒有。 “阿越,你說句話,”路辰煥指著屏幕,“這樣吧,你隨便問個問題?!?/br> “什么問題?” “想問什么就問什么?!?/br> “唔……”溫越想了想,問道:“待會兒晚飯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