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糖按照溫越的指示說道：“路總請開始吧?！?/br>
    路辰煥拿出u盤, 接上連接投影儀的電腦，事先準備好的ppt出現在屏幕上。

    “我們青越近期會擴大業務覆蓋范圍，為錦城以及周邊的醫療行業以及基礎科學研究機構提供定制ai模型，對數據的安全性和準確性要求都會更高。我方想把這些內容也加入到優化‘螢火’模型的學習素材之中, 并希望之后能夠包攬這兩個模塊?！?/br>
    增加合作內容么？

    溫越垂下眼眸。

    這次“螢火”優化計算量的自適應自動化是一個龐大的項目，需要各個領域的ai模型投入作為訓練素材。

    ud之所以選擇青越作為試點的合作方, 是因為青越的業務集中于金融行業，數據雖多且復雜，但已有明確的體系。

    而醫療和基礎科學研究數據結構涉及方向眾多，分支繁茂，并沒有形成完整的體系，而且在精度上的要求比金融行業還要高，畢竟是關系到民生的產業，需要慎之又慎。所以“螢火”的優化并沒有打算在初期就涉足這兩個模塊。

    而且就算要涉足，青越這種初創公司也不會是ud優先考慮的合作對象。機器學習的訓練素材如果良莠不齊，后期再修正會耗費很大的代價，甚至比重新訓練還要多。

    溫越拿起筆，在ipad上開始書寫，低聲朝方糖說：“繼續?！?/br>
    方糖：“那請路總展開講解一下?！?/br>
    路辰煥頷首，他握著激光筆，一頁一頁翻著ppt，開始講解具體內容。

    他條理清晰，用簡明扼要的方式，把復雜的概念表述出來，讓聽眾輕輕松松就能理解。同時，他也似乎很誠懇，把己方的優缺點都毫不掩飾地展示出來，并分析利弊。

    講解完畢后，路辰煥放下激光筆，掃視了會議室一圈。

    “投入資金超出部分可由我方補齊，只是需要重新談一下盈利分成?！?/br>
    溫越繼續書寫，也不看他，低聲道：“繼續?！?/br>
    方糖吸了一口氣，緩解緊張，說：“路總請講?！?/br>
    “最初定下的金融相關模塊還是維持原有比例，”路辰煥看向她們所在的方向，“新增的模塊我方希望能六四分?！?/br>
    六四分，簡直獅子大開口！

    方糖聽得直皺眉頭。

    在原定的合作條約中，是由ud這邊負責所有的資金，盈利青越和ud二八分成。

    作為項目經理，方糖為己方利益最大化考慮，向青越提出過最合適的是買斷制。從長線來看，“螢火”后續的運營都是ud全權負責，青越只需要做完初期工作提供已有模型，后面純是躺著數錢。

    然而，青越這邊在雙方第一次交談的時候就否決了買斷，一定要按比例分成，方糖計算過后，想著以15%比85%的比例談下比較合適。但后來經過多重評估，ud這邊最終讓了五個點以表誠意。

    所以最后的結果就是二八分。

    方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談了，她急忙看向溫越，等待指示。

    “之后我來吧?！睖卦匠吐曊f了句，抬頭，看向路辰煥，面不改色地道：“路總既然敢這樣開價，想必是能給出合適的條件?！?/br>
    “那是當然，”路辰煥說，“這次增加的部分我方會提供人力支持，加入人工數據標注，出現任何問題導致返工，造成的損失由我方負全責?！?/br>
    溫越笑道：“路總考慮的倒是周到?！?/br>
    這樣的條件，明面上看來，勉強能說的過去是等價交換，畢竟青越那邊既出本金又提供人力支持，還負全責。

    然而從長遠來看，如果青越攬下了“螢火”在醫療領域和基礎科學領域兩個模塊全部的優化，按照如此高比例的分成，回報也會豐厚無比，對比之下承擔的風險也就微不足道了。

    總而言之，如果答應了這些增加的內容，ud會給青越讓一些利。

    但是這些利益，以及那棟樓加起來，對于量子計算逆向解析ai圖像算法的使用權來說都不夠。

    畢竟冷兵器的鑄造工藝再精湛，等到火器問世的時候，也就成無用之物了。

    不過，她必須確?；鹌鞑皇锹烦綗ó嫷拇箫?。

    溫越放下筆，起身拉開椅子，慢步走到投影儀前。

    她伸手，纖細白皙的手指撫上投影屏：“剛才路總的ppt里，有預計青越本身對于新增模塊相關ai模型的發展時間?！?/br>
    ppt里，寫著新增的這兩個模塊開始時間會在三個月之后。

    原本合約里，試點合作的金融模塊，需要一定的試驗與磨合，之前預測的時間就是三個月。等于說，在路辰煥的計劃里，只要原計劃的試點內容完成，新增的兩個模塊可以無縫銜接上，投入量產。

    用更形象的比喻來講，青越要為ud提供磨刀石，來打磨這“螢火”這柄利刃的不同部位。合同里原定的磨刀石是經過市場驗證的，但青越這次要新增的兩種磨刀石才剛剛開始打磨，并且他們還沒有相關經驗。

    這種毫無保障的三無產品，他們想預售給ud，并壟斷之后同類的磨刀石，口氣確實不小。

    “我方確實一直看好貴公司的潛力，但路總提出的兩個模塊可都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吞下的。根據我方調查到的數據來計算，貴方的業務除非以指數型上增，否則難以在約定時間內達到所需的數量?！睖卦街币曋烦綗ǖ难劬?。

    “這些，都是風險?！?/br>
    路辰煥毫不回避她的注視：“溫總既然研究過我們青越的數據，就應該知道在去年的這幾個月，青越業務增長的速度在同類新興公司中無人能及?！?/br>
    “路總說的是?！睖卦叫π?，“我們ud之所以在一眾選項里選擇了青越，看中的不僅僅是青越現有的能力，還有潛在的價值。要知道，現在的ud不缺資金，如果合作順利，互惠互利的事之后自然多多益善?！?/br>
    隨即，她話鋒一轉：“但ud最看中的，還是誠信?！?/br>
    “貴方臨時變更負責人這點，讓我對貴公司的誠信有所懷疑?！?/br>
    白色襯衫的女子和黑色西裝的男子面對面站立著，窗外的陽光落下來，在他們之間形成一到鮮明的分界線。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一種無形的電流在兩人之間交織碰撞。

    會議室里的氣氛壓抑而凝重，眾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路辰煥首先打破了這沉默，他露出一貫散漫的笑容：“我理解溫總對我們公司的懷疑，不過這次臨時變更負責人確實是事出有因，請相信，我們一直以誠信的態度對待所有的合作?！?/br>
    他刻意咬重了“所有的”這三個字。

    “口說無憑，貴方總得拿出些實在的誠意吧？”

    “溫總想要什么呢？”

    “除了時間與資金方面，如果之后因青越這方的問題，對合作造成了任何損失，青越需要支付補償金?！睖卦筋D了頓，意味深長的看著路辰煥。

    “包括輿論等負面影響?！?/br>
    “否則，ud有更好的選擇?！?/br>
    而她，也有更好的選擇。

    路辰煥頓了下，隨即露出無懈可擊的神情：“那是自然?！?/br>
    “那就麻煩法務幫我們重新擬定合約吧?！睖卦秸f完，走回座位上。

    法務代表打開筆記本，開始調整合同內容。

    路辰煥先敘述增加的條款內容，溫越根據他的話修正與補充。

    會議室里，除了他們倆的說話聲，與法務代表的鍵盤聲之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方糖大氣不敢出一口，聚精會神地分析兩人話語中的內容。第一個項目就能遇到現場大改合約的情況，這么好的學習機會可不能放過。

    新合約的初稿擬定完畢。

    法務代表提出先打印下來，眾人都過一遍，各方再提修改建議。

    路辰煥阻止了他：“等一下?！?/br>
    眾人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只有溫越毫不意外。

    這個項目，無論ud給青越讓多少利，對于量子計算逆向解析ai圖像的算法而言，都是遠遠不夠的。

    更何況，要保證在明面上不引人懷疑的話，也不能讓太多。剛才他們增補合約條款說的那些話術，一般沒有在行業里混個十年八載的，很難發現。

    所以，路辰煥的要價并不會只有這個。

    果然，他說：“此次‘螢火’的優化升級，我方希望貴方有資深的技術負責人能在錦城本地跟進項目。當然嘛，最理想的人選是‘螢火’的核心算法工程師徐總，但根據我方了解，徐總目前在攻堅新的產品?！?/br>
    他看向坐在會議室最后面的周冀：“所以我方希望參與‘螢火’早期架構設計的周總能留在錦城全程跟進?！?/br>
    然后他話鋒一轉，看向溫越：“另外，希望溫總能在項目前期的磨合階段留在錦城，跟進各項事務的落地，時間的話，也就是剛才ppt里預測的，三個月?！?/br>
    第十六章

    ud和青越談下的最終條件, 是溫越接下來一個半月都會留在錦城。

    面對路辰煥提出的條件，溫越直接對半砍，表示這一個半月中會促進和青越這個試點合作的各項事宜落地, 更多的時間不可能了。

    本以為路辰煥會討價還價, 哪想對方竟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只說了句：“溫總既然這么說了，那我當然選擇相信溫總, 一個半月就一個半月吧?！?/br>
    等青越的人走后, 溫越召集ud錦城分部的幾位骨干開了個短會, 宣布說下下個月月初錦城這邊會還有一個重點項目，關于威脅情報系統的，她會親自去談合作。會上答應青越的條件，算是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也算是給了ud這邊眾人一個交代。

    她這位空降的ceo本來應該是下個月底到海城總部報道的, 留下來一個半月的話，就意味著要推遲兩周到海城總部入職。

    就算加上新增的內容, 這個試點合作項目對于現在的ud來說, 也并非核心部分。

    而且條約簽完，剩下落地的事應該主要是技術崗的人員跟進, 周冀是參與“螢火”初期架構的工程師，路辰煥希望他留下來情有可原，但留溫越完全沒有理由。

    溫越作為公司的ceo, 怎么可能因為一個算不上核心的小項目推遲正式入職的時間。

    所以必須要找到合適的理由。

    不然她一個空降初來乍到，要是表現出被對面公司輕而易舉地拿捏了，失去威信的話，該怎么服眾。

    路辰煥還真是時刻不消停地想著給她挖坑。

    溫越站在臨時辦公室的窗邊, 看著對面青越所在的寫字樓，正是正午時分, 玻璃幕墻折射著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

    方糖走進來，把外賣放到溫越的辦公桌上：“越姐?！?/br>
    溫越收回目光，走回座位上坐下。

    她一邊打開餐盒，一邊問道：“怎么樣？第一次參加完這種會議，有什么感想？”

    方糖還在回味著會議上溫越對路辰煥提出條款的修正，只恨自己的記憶力不夠好，有好多語句都記不清了，聽到溫越的問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就是覺得，這合同簽的好快?！?/br>
    她以為這種現場大改合約的情況，至少也要暫停一下會議，等各環節詳細審核后，下午重新開一場會議再正式簽訂。

    哪想到十二點前就結束了。

    溫越笑笑。

    買定離手。

    她在華爾街的時候，簽一個單子大多數時候比這還快。在那里，每秒鐘都有大量的交易發生，市場行情時刻變化，遲一分鐘情況都可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猶豫不決的結果往往會是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