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同和林緲周冀說時那般輕松，她心中其實不太爽，畢竟她討厭麻煩事。

    心情不爽的時候走路就容易出事。

    溫越掐滅了煙，打算從平臺旁邊的自動扶梯下樓去買個咖啡，一邊走著一邊在腦子里整理著白日里看的各種報表數據，復盤著可能存在的漏洞。

    扶梯是感應式的，要有人走近了才會動。

    溫越踏上扶梯，扶梯剛往前運行了一點，忽然停下開始倒轉。

    溫越一個趔趄沒站穩，就要倒下時，千鈞一發之際，后面一只手伸過來扶住了她。

    “小心！”

    溫越站穩后回頭看過去，感覺這人有些眼熟。天氣炎熱，溫越穿的是半袖連衣裙，韓章的手直接碰到了她的皮膚，他頓時臉紅了，急忙收回手。

    “多謝?！睖卦蕉Y貌地道謝，拿起手機發了個消息，“電梯倒轉都能出現，看來園區的設施系統問題不小?！?/br>
    她仔細在記憶里搜索信息，想起這人為何眼熟了，他是青越明面上的ceo。

    “新園區嘛，出現小問題是常有的事?！表n章有些緊張，心里祈禱路辰煥干的事情可千萬別被發現，對方可是專業的網絡安全公司。

    “摔跤是小事，萬一有人腿被電梯縫隙給夾住就是大事了?！睖卦降恼Z氣涼了下來。

    “確實，這個問題不可忽略?！表n章連忙表示贊同，心里給路辰煥點了個蠟，只希望他在這方面的技術也是過關的。

    這一側電梯反了方向成了往上，另一側就成了往下，但為了安全起見，溫越決定繞一圈去走樓梯。

    韓章說自己也要下樓買咖啡，趁機跟著溫越并行了一段路：“我是青越的人，在那邊的二十三層。你呢？”

    “ud?！睖卦交卮?。

    “我們兩家公司最近有個試點合作的項目啊?！?/br>
    “嗯，我是剛入職的財務，之后會跟進這個?！?/br>
    財務，看來是暫時不想暴露身份，韓章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是負責這個的?！?/br>
    “是挺巧?！闭f著，兩人已經走近了咖啡店。

    溫越點了杯美式，要了打包，準備帶上樓喝。

    傍晚喝咖啡，看來是要加班，不知道加到什么時候，說不定下班的時候還能來場偶遇。

    今天在d大收了三百來份簡歷，路辰煥讓他挑一百份出來，這可不是一個小的工作量。

    韓章想著就問了出來：“加班嗎？”

    “嗯?！睖卦桨咽謾C屏轉向他，上面是二維碼，“加個微信吧?！?/br>
    韓章受寵若驚，急忙掃碼添加上，并看著溫越那邊點了確認。

    溫越回到辦公室，看到周冀坐在工位上正打著視頻電話。

    視頻里是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男子，一頭亂發隨意地在腦后扎了個小辮，十分不修邊幅。

    “喲，溫小越！”男子瞟到溫越，熱切地打招呼。

    “正道哥?！?/br>
    徐正道是ud的元老之一，主攻密碼學方向，“螢火”的核心算法就是他主導編寫的。

    “許老師在q大當客座教授的時候，和師哥的導師時簡教授來往十分密切?！敝芗秸f，“如果畫里真的藏有什么線索，那么她極有可能在畫中用到時教授的一些手法?！?/br>
    “把密碼藏畫里這種事情，我只在影視劇里見到過，”徐正道說，“不敢打包票能破解出來?！?/br>
    周冀：“無論如何，這回麻煩師哥了?！?/br>
    “麻煩不至于，”徐正道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疑慮說了出來，“但你們真的不先跟林小緲說一下嗎？”

    “事情還未下定論前，沒有告訴她的必要，”周冀垂眸，“她最近的煩心事已經太多了?！?/br>
    “行吧，”徐正道擺擺手，“只是萬一她到時候生氣了，你們可千萬別把我供出來?！?/br>
    掛掉電話后，溫越問：“小周，剛剛電梯的事……”

    “路辰煥根本就沒有隱藏?！敝芗轿⑽Ⅴ久?，“我幫他擦掉了痕跡?！?/br>
    溫越點頭，園區系統安裝了ud的防護軟件，合作前爆出友商的違法行為影響不好，確實應該抹去。

    “我早上到d大宣講的時候，和他打過照面?！敝芗秸f，“還聽說了一些事情?！?/br>
    宣講結束后方糖一路上一口氣不帶喘的講述完了自己兩天不到就結束的暗戀，周冀注意到了路辰煥和顧長林的對話，他還在爭取一個重要之人的認可，那個人好像是溫越的哥哥或者jiejie。

    這人指的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先等緲緲破解出那些密文?！睖卦奖滞鴮γ?，青越所在的樓層燈火通明。

    窗邊有個熟悉的身影，忽然轉向她這邊，朝她揮了揮手。

    溫越伸手，迅速拉下窗簾。

    *

    林緲的完成速度比預計的要快。

    周二晚上，她就把路辰煥給的加密報文全部破解完了。

    “越兒，路辰煥給的是量子計算的算法，逆向解析ai圖像的?！绷志樀穆曇艉芷v，顯然這兩天基本沒怎么睡過覺，在本就是高強度的工作下抽出時間來破解路辰煥的東西，并非一件輕松的事情。

    好在這次路辰煥并沒有惡作劇。

    “量子計算逆向解析ai圖像？”溫越躺在酒店的床上，仰頭看著天花板，“兩年前你就跟我提過?！?/br>
    “當時有些想法，”林緲說，“但因為量子計算機實際意義上的落地時間節點太難以預計，就擱置到了現在?！?/br>
    “真是因為這個才擱置的嗎？”溫越從床上坐了起來。

    林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這個算法確實有一些新意，但不完整，從路辰煥給的這部分來看，整個體系會很龐大，極有可能他現在還沒有完成?！?/br>
    “就是說，是半成品？”

    “嗯?！?/br>
    “那有完成的可能性嗎？”

    “越兒，”林緲說，“路辰煥的開價肯定不會低?！?/br>
    林緲在很早的時候就預見ai的發展，ud之所以能領先同領域的競品公司成為業內翹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早日將ai加入了整個體系。

    時至今日，發展ai最重要的是算力。當下做ai廠商的除了拉投資提高算力外，就是想方設法優化模型節省算力。

    ud這次和青越的合作，分析已有的ai模型優化同態加密產品“螢火”，也是為了提高算力的利用率。

    但這歸根結底只是把冷兵器打磨鋒利，終歸不是造火器。

    量子計算是一條全新的賽道，會顛覆現有的一切。

    即便不知道比賽正式開始的時間，也要時刻準備著，因為落后一步都可能再也無法反超。

    “瑯華已經投了民用量子計算機，他們的風向一向很準?！睖卦秸f。

    電話那邊的林緲明顯呼吸一滯，但僅僅是一瞬間就恢復了平靜，她說：“越兒，路辰煥當時坑我并非有意，但后來他做的那事確實對不起你，現在一上來又置你……”

    溫越打斷她：“緲緲，你有多久沒能安心搞研發了？”

    林緲一頓，沒有回答。

    溫越繼續問：“我來ud，是為了什么？”

    林緲依舊沒有回答。

    溫越下床，走到窗邊，窗簾沒有拉，窗外是林立的高樓，遠處有四個霓虹的字格外矚目。

    瑯華資本。

    兩年來，瑯華多次向ud拋出橄欖枝，無一不被ud拒絕了。

    明面上ud給的理由是不認可瑯華的投資理念，瑯華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在業界是毀譽參半。ud是做安全的，需要讓用戶放心信任，展現出來的價值觀必須正。

    而實際上，是因為一些昔日的恩怨，ud不能和瑯華有牽扯，間接的牽扯都不行，一旦被纏上，就必定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兩年林緲可謂是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半點不敢放松，精神每時每刻都是一種緊繃的狀態，生怕做錯一個決策，落入對方的圈套。

    “你需要把精力放在你最擅長的領域?！睖卦轿站o了手機，“否則就中了裴天旭的計?！?/br>
    電話那邊的林緲終于開口：“好，和青越簽約的相關事宜我全權交給你，但你要跟我保證，如果路辰煥提的條件會讓你有陷入危險的可能性，那就千萬不要答應?！?/br>
    第八章

    自那天后，接下來的工作日里，韓章都沒能在園區里再遇到溫越。

    路辰煥黑入園區系統后沒有被發現，韓章求他幫忙再黑進去看看能不能在溫越下班的時候監控到，好讓他再去“偶遇”。

    路辰煥白了他一眼：“你以為wctf的冠軍領隊是吃素的??？”

    韓章才意識到是對方故意放過了他們。

    “不是加了妹子的微信嗎？”路辰煥往他手機屏幕上直戳，“沒話就找話聊??！”

    “可這樣貿然打擾，會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瞧你這慫樣?！甭烦綗ㄓ职琢怂谎?。

    “哥你自己不都還沒追到妹子嗎！我可聽得清清楚楚，青梅竹馬的小姑娘……”

    什么賺錢買房給聘禮的鬼話韓章可一點也不信，畢竟平時沒少見路辰煥的鈔能力。

    路辰煥嗤了一聲：“那是因為我沉迷工作，沒有精力去哄她，等我哪天有空了，還不是分分鐘的事?！?/br>
    韓章依舊半個字也不信：“……好的，我期待著有一天能給嫂子敬茶?！?/br>
    韓章翻完了溫越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里沒有任何照片，只有轉發的財經類和科技類的新聞推送。

    直到周五的時候，韓章才看到溫越轉發了一條畫展的推送，還附上了一句“明天去”。

    韓章對藝術一竅不通，他花了半個晚上惡補了一下相關資料，又爬取網上的數據練了個帶語音功能的ai模型應用安裝到手機里，一大早趕到了錦城美術館。

    這是畫展開幕的第一天，來了不少人。

    韓章戴著藍牙耳機，背著手，緩慢地在展廳中走著，在人群中尋覓了好久，才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溫越站在一幅半人高的豎幅畫前，畫的名字是《林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