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而回歸本位之后,他率先失去的,便是作為人時用“眼睛”窺探的能力。 他那從始至終一直落在鳳清韻身上的視線,會隨著時間的更迭,而在某一天驀然消失。 他將再也看不到那人的容顏,看不到他的一舉一動,最終只能靠聽,來奢求一絲微不足道的念想。 只不過隨著歲月的更迭,這一點聽覺最終也只會變成奢望。 而眼下,現實和未來似乎在這一刻出現了重疊,鳳清韻擁著他的肩膀,一邊喘息一邊于他耳邊嘲諷道:“……喜歡嗎?” 龍隱說不出話來,和看不到任何畫面,他當然可以用神識進行窺探,然而血契不允許。 于是他只能像一個目盲眼瞎的殘疾丈夫一樣,空抱著自己貌美溫柔的妻子,卻只能聽著他在自己耳邊喘息挑釁。 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明面上的折磨并非最大的痛苦,最大的痛苦是鳳清韻嘴上說得又冷又硬,可心底想的卻是——【我們都要學會戒斷?!?/br> 【要為了之后,失去你的千萬個日子而戒斷?!?/br> 求而不得的又何嘗只是龍隱。 他曾經所謂的大愛與無私,實際上又何嘗不是一種自私而自負的表現呢。 口口聲聲為鳳清韻好,最終卻讓他如此傷心的自己,和慕寒陽又有什么區別? 龍隱于花瓣之下驀然閉了閉眼,被捆在身后的雙手無力地攥緊。 而就在他心思最不堪一擊的時候,鳳清韻突然起身,毫無征兆地扯開了壓在他嘴上的花苞,含著水意問道:“若你當真合于大道……難道就當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靠命了嗎?” 愛意是天底下最虛無縹緲的東西,僅靠一腔愛意,連鳳清韻自己都不能保證,要等到哪一年才能想起來。 龍隱雙眼被蒙,又被鳳清韻捆著吊了那么久,猝不及防聽到此話后,大腦一片空白間幾乎是脫口而出:“……有辦法?!?/br> 話一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隨即一下子安靜了下去。 可這一次,鳳清韻沒有強給他下箴言咒,甚至沒有動用血契,只是摟著他的脖子低聲問道:“什么辦法?” 龍隱喉結微動,意識到對方這是在給自己一個臺階,一個認錯的機會。 錯過了這個臺階,之后再想獲取諒解,可能就難如登天了。 龍隱沉默了三秒,最終總算開口道:“本世界之道回歸本位后,自然只修正本世界之法?!?/br> “對外方世界的生靈,這一規律其實并不起作用?!?/br> 鳳清韻心下一怔,驀然從他懷中抬眸:“你為什么不早——” 然而他話說到一半便驀然意識到了龍隱先前不說的緣由——對外方世界的生靈是不起作用,但這個規律有什么用呢? 此世界被人為與其他世界隔絕這么久,除了那些像老鼠一樣,不知道藏在哪個角落里的殘仙,哪還有外方世界的生靈呢? 難道真要為了他們的一己私欲,去向那些殘仙低頭嗎? 先不論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被龍隱那次自爆而震得修為盡散成了殘仙,只能依靠仙器保命。 單單就說這些殘仙的來歷分布,他們之中本就有一半是此方世界飛升的仙人,因為受到了天道化形的饋贈,極速飛升之后眼見神位有限,便想扭頭斷絕后人的仙路。 對于這些仙人,自然不屬于“外方世界的生靈”這一行列。 而剩下那些仙人中,也不知道有幾個是外方世界飛升的仙人,就算有,他們恐怕也不敢將這些人留到決戰之后,憑空給自己埋雷。 就算對方懇切地答應了,到時候所有人都忘記了天道曾經化形,他的道侶還是鳳清韻的事情,卻只有那一個仙人記得,若那仙人轉頭拿此事威脅天道讓祂放自己回歸仙界,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無論怎么想,這條路都是充滿危機的絕路。 而待到龍隱歸位,和其他世界的通道打通后再去他方世界尋找見證者的方法顯然也行不通。 想到這里,鳳清韻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 然而他閉眼閉到一半,腦海中突然有一道光閃過,緊跟著驀然抬眸道:“等等——” 他匆忙之間從龍隱懷中坐了起來,龍隱窺探到他的心聲后也跟著一頓,卻并未表現出多少驚訝。 ——此方世界,確實還有一個除仙人之外,降臨此世的生靈。 鳳清韻剛想從戒指里把那顆蛋拿出來,卻想起來兩人衣冠不整的樣子,于是慌里慌張地收回捆著龍隱的藤蔓,又胡亂披上自己里衣,待把表面上收拾好后,這才把那枚鮫人蛋拿了出來。 他沒有問龍隱對此為什么絲毫不驚訝,因為他心知肚明——希望是最美妙的毒藥。 正如龍隱不知道鳳清韻會在什么時候想起來一樣,這顆蛋到底能不能孵出來,又會不會胎死蛋中,誰也不知道。 它看起來有一點靈識,但也只是一點而已,實際上僅相當于一個沒化形的小妖怪,能指望它什么呢? 但有時候,希望也是最寶貴的東西,是比任何事都要珍貴的火種。 也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龍隱才會在沒有箴言咒,也沒有血契的情況下將剩下的那些真相全盤托出。 ——自以為是的無私并非是無私,反而是一種帶著傲慢的自私。 滿室的花香尚未散去,蛋感受到鳳清韻的妖氣后,立刻開心而親昵地蹭了蹭鳳清韻的手心,一副無憂無慮的幼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