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兩人自然而然地殷切攀談起來,而龍隱堂堂魔尊,卻只能隱匿蹤跡,只身走過人群,沒有一人上來迎接。 而這一切自然是因為——他從始至終就沒有收到鳳清韻給他的請帖。 這里沒有人歡迎他。 在前世,對于鳳清韻來說,結婚要不要請魔尊幾乎是個不需要考慮的問題,甚至全天下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而對于今生的鳳清韻來說,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龍隱在那場大典上到底是以一種什么樣的姿態站在那里,又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可每次想到這種事情,他的心臟就忍不住抽痛,只能以一種逃避且安慰的方式揣測到,以龍隱那種桀驁不羈的性格,哪怕是放手,恐怕也是灑脫的。 然而時至今日,鳳清韻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沒有人能在心上人和他人的道侶大典上做到灑脫,魔尊也不例外。 大典之上仙樂繚繞,高朋滿座,所有人都喜氣洋洋,只有龍隱一人是安靜的。 他的面上沒有笑容,但也沒有特別的悲傷,可他只是平白站在那里,就足以讓鳳清韻心碎了。 他就像一個不合時宜卻又故作坦蕩的過客,匆匆來看一眼不屬于他的心上人。 他似乎看不到身處在幻境之中凝望他的鳳清韻,哪怕鳳清韻陪著他在酒席間坐下,他也未察覺到分毫。 看著周圍人言笑晏晏,龍隱卻一句話未說,只是一眨不眨地凝望著天幕,臉上沒有絲毫笑意。 過了不知道多久,等到所有人都落座后,龍隱終于收回視線,緊跟著從懷中拿出了一把蓮花簪。 和那把桃花簪不同,這把蓮花簪的雕刻水準似乎尚有些生疏,但清透的顏色一看就是好玉。 鳳清韻見狀一愣,隨即如遭雷震般僵在那里,心臟像是被一把刀狠狠插進去了一樣難受。 ——原來從幻境出來后,他的龍便心心念念著要送他簪子……原來他雕的并非只有一個桃花簪。 可直到鳳清韻大婚,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心上人到底是什么花。 而最終鳳清韻也沒能收到這把蓮花簪。 或許正如龍隱曾經所說的那樣,簪子一旦在大典上送出去,只會給鳳清韻期待已久的大典造成不可磨滅的污點,倒不如不送的好。 最終鳳清韻眼睜睜看著他摩挲了那蓮花簪片刻后,卻在最后一聲鐘聲響起時,終于笑了一下,低頭把那簪子放回了懷中。 遠處天階之上,前世的鳳清韻笑得幸福而喜悅。 而近在咫尺間,今生的鳳清韻眼淚卻決堤而出。 接下來整場大典堪稱賓主盡歡,然而觥籌交錯間,龍隱好似和整場宴會格格不入。 但他依舊沒有走,依舊在那個角落里坐著。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遠處天階上的那人笑靨如花,看著他和他的心上人回到寢殿。 他就那么坐著,直至夜幕降臨,月色灑滿整個仙宮。 所有賓客宴盡而歸,而龍隱依舊沒有走。 鳳清韻旁邊看得心下宛如刀絞,他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在他的新婚之夜,于月色下靜靜坐了一晚的其實并不止他一個人。 賓客散盡,那人就那么坐在滿場的蕭瑟中,和他看著同一輪月亮,安安靜靜地呆了一晚上。 鳳清韻隔著水光看向他,心頭卻忍不住泛起了一個讓他心下鈍痛的想法——坐在這里的時候,龍隱在想什么呢? 在他眼中,他的心上人分明正在得償所愿地洞房花燭,那時的龍隱,心頭到底在想什么呢? 鳳清韻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人一遍又一遍地將那枚蓮花簪拿出來,最終在晨光熹微時,可能是因為心底那一點點的不甘與不舍,他終于下定了決心,起身把那簪子放在了已經無人的禮臺上,一如日后一般,在簪下壓了一頁紙,上面寫的是——【祝卿安好,一路順遂】。 而后他深深地望了遠處一眼后,轉身走出了仙宮。 沒有人來送他,他亦沒能看到東升的旭日,送他的只有些許晨光。 鳳清韻終于忍無可忍,抬手要去拿那個簪子,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指尖穿過那把蓮花簪。 心頭劇痛之下,他甚至沒由來地升起了一個疑問——為什么是蓮花呢? 如望蓮臺窺云端……說什么龍神無所不能,你卻連看我一眼都不敢嗎,龍隱? 那一刻鳳清韻幾乎從心底生起了一股微妙的遷怒,遷怒于龍隱那因愛生怖的讓步,遷怒于他的“怯懦”。 可沒等他徹底將那股情緒發泄出來,一大清早便奉命前來收拾殘局的柳無與花盈一起從遠處走了過來。 兩人閑聊著什么走到禮臺旁,看見上面東西的一瞬間,兩人俱是一愣,花盈緊跟著便道:“……禮臺上好像有把簪子!” 他們很快便看到了簪子下面的那頁紙,柳無拿起簪子后,低頭念道:“祝卿安好……一路順遂?” 這紙上沒頭沒尾,既沒落款也沒抬頭,可兩人見狀后,不知為何,心底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一股猜測——這肯定不是給慕寒陽的。 柳無的臉色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像是硬生生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難看。 而花盈則忍不住道:“這是……哪位道友給師娘的吧?” “什么道友!”柳無卻好似被踩了尾巴一樣,比他師尊還要生氣,“大喜的日子送這種東西……分明是不知道從哪來的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