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相較之下,鐘御蘭只是想看場大婚而已,簡直稱得上和善。 ——其實她的執念,不過是在瀕死時落入幻境,發現了鳳清韻身上的血契卻無法開口,想再陪陪自己可憐的徒弟,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大婚當夜充作祭品,最終慘死在山中,自己卻無能為力。 可這些統統為外人所不知,在場的齊江等人只是戰戰兢兢地知道,這寡婦不知道什么癖好,就想看她“女兒”跟野男人成親,還得讓人陪著。 這種事情實在離譜到了姥姥家,連那個魔修臉色都綠了,可他們又沒地方說理,一行人只能硬著頭皮當真陪著大婚。 賓客不情不愿地落座后,一時間鞭炮齊鳴,鑼鼓喧天,整個村中似乎都充滿了喜氣洋洋的氛圍。 那聲音直上云霄,連不少找不到陣眼的修士都聽到了這里的動靜,可找到這處小院的人要么有機緣,要么有實力,并非任何一個尋常人都能找來。 故而不少人只能在村莊外圍不停地打轉,眼看著疑似陣眼所在的地方卻無可奈何,只能干著急。 而“閨閣”之內,一回生二回熟的白若琳正站在梳妝臺后,和不久前那次大典上一樣,給鳳清韻梳著頭發。 她似乎也意識到了,她的師尊恐怕早在踏破虛空“飛升”那日時便不在了,這一切不過是鐘御蘭瀕死前的執念。 白若琳心頭泛起了一股說不出的酸脹,但早在鐘御蘭離奇“飛升”時,身為她的弟子,鳳清韻等人心下便已經有了些許猜測,而隨著白若琳逐漸長大,從師兄同門的只言片語中,她其實也能猜到幾分真相。 故而眼下猜測化為現實,她只是難免傷痛,但在悲傷之余,也還勉強能開出玩笑:“師兄又要嫁人了……不過這次嫁的人比前一次強多了,師尊看了也一定會高興的?!?/br> 鳳清韻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笑了一下,笑意卻未達眼底,隨之輕聲道:“……嗯?!?/br> 吉時已到,他從白若琳手中接過蓋頭披上,起身出了“閨房”。 拜堂的地方也并非別處,正是院門正對著的那處正房,從鳳清韻那屋出了門走幾步路便是了。 眼見著鳳冠霞帔的新娘子和新郎官站在臺下,一眼看過去般配得不得了,坐在正位上的鐘御蘭當即笑得合不攏嘴起來。 而白若琳在此刻又干起了老本行,清了清嗓子便熟練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除了主持婚禮的白若琳,外面的“宴席”上只有三個人,紛紛面色間如喪考妣地坐在那里,陪著鐘御蘭演這出也不知道是嫁閨女還是招贅婿的好戲。 齊江腦海中不住浮現連子卿方才踩著這寡婦手腕過去的樣子,他斷臂處的傷口早就通過靈藥修復好了,卻依舊因為對遷怒的恐懼而隱隱作痛。 從拜堂開始到禮成并未用去多少時間,可兩人剛一拜完堂,天色不知為何瞬間便黑了下去,似乎是在暗示著什么。 “呃,接下來……”被臨時拉來充當司儀白若琳見狀卡了一下殼,隨即有些不自信地壓低了幾分聲音,“送入洞房……?” 齊江聞言臉色一下子又綠了,哪怕是恐懼到了這種程度,連手臂都斷了一邊,他卻依舊沒壓住心底的妄念,忍不住又看了那鳳冠霞帔的身影一眼。 然而蓋頭遮蓋下看不到新娘的模樣,只能看到他身旁的那個男人漫不經心地投來一眼,可那一眼中的冷意卻深不見底,好似在看一個死人。 齊江登時通體生寒,只感覺骨頭都在發冷,嚇得連忙收回了視線。 鳳清韻聽到白若琳那小姑娘的話后心下好笑,面上卻有些發熱,他在蓋頭下清了清嗓子,剛想說什么,鐘御蘭竟然當真開口道:“拜過天地后,確實該洞房了?!?/br> 鳳清韻一愣,隨即于蓋頭下愕然地抬頭——她方才說什么?! 可鐘御蘭反倒面色平靜道:“諸位來客想必也吃好了吧?” 實際上那三人一口飯都沒能吃到,但他們眼下面色慘白,誰也不敢說吃不好,只敢點頭。 “那就請回吧?!辩娪m說著揮了一下手,原本緊閉的院門隨即便敞開了。 那三人聞言連忙起身,因為恐懼連禮都行得不盡人意,行完后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慌不擇路地沖出了院門。 唯獨白若琳猶豫地看向剩下的兩人,動作之間多有不愿離去的躊躇,鐘御蘭見狀感謝道:“今日多謝姑娘了,這是謝禮,夜路不好走,你家中長輩應該也在擔心你,早些回家吧?!?/br> 說著她從腰間的毛巾下解出來了一個破舊到褪色的儲物袋,抬手遞給了白若琳。 白若琳一眼便看出了那正是劍尊飛升時帶走的唯一一個儲物袋,可經過不知多少年的歲月洗禮,那儲物袋像極了普通農婦用來裝雜物的口袋。 一聲姑娘喚得白若琳心頭一顫,幾乎要落下淚來,忍不住道:“師尊,您到底在踏破虛空后經歷了什么?” 可鐘御蘭只是和藹地看著她,正如當年在幻境中看著鳳清韻一樣,透過那具厚厚的空殼在看她,卻一句話也沒辦法回答。 白若琳驀然閉了閉眼,抬頭看著那輪幻境中的明月,待眼淚回去后,才低頭輕聲道:“那我明天再來找師……玉娘和他的相公?!?/br> 鐘御蘭聞言笑了一下道:“自然好,明日會是個好天氣?!?/br>